2009,横滨。
回到港.黑的时候,天色已经近黑了。
在电梯口和中也分别后,雾岛栗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准备处理今天未完成的工作。
大概是下了雨的缘故,天色比平常更黯淡几分,点点薄暮自窗中透过,将室内笼罩在一层水墨般浅淡的雾蓝冷光中。
适应光线后,没有去开灯,雾岛栗月随手理了理桌上散开的文件,打开电脑。
磁盘转动的杂音里,似乎混入了一点别的什么。
——像是衣物摩擦、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雾岛栗月循声看去。
一道模糊的身影打着哈欠从窗沿下沙发上坐了起来。
是太宰治。
原来对方一直在,只是被垒起的文件和茂盛盆栽遮挡住了。
“太宰先生?”雾岛栗月迟疑,并非是疑惑逆光人影的身份,而是疑惑,对方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虽然,这本就是太宰治的办公室,但太宰治很少会停留在这儿,
何况天色已晚。
若是平常,对方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摸鱼或者找乐子去了。
“哎,睡过头了....”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太宰治侧头看了眼窗外:“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接着,似乎是感到了僵硬,他揉了揉脖颈,看向沙发,发出叹息:“果然比不上医疗部的床。”
“......”
想必医疗部被祸害得不轻。
雾岛栗月徒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太宰治踱步走向门口。
不过,路过雾岛栗月的时候,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悠悠停下了脚步:“原来,栗月君也会去那种场合啊。”
“什么?”
“线香的气味,你去了葬礼。”
雾岛栗月点了点头。
“或许,对于生者来说,确实是一种慰藉。但对于死者,没有任何意义。”鸢色的眼眸注视着雾岛栗月,太宰治的声音里透着某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继续道:“死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仪式,礼仪,道德,对错,对他们来说,都不再有任何差别。如同黑洞,湮灭所有,死是一切意义与无意义的终结。”
只有停留的足够久,衣服上才会沾染到如此明显的线香气味。
那么,无法拥有情感的生者,逗留于葬礼,为的是什么呢?
“太宰先生,是这样看待死亡的吗?”
雾岛栗月本就无法给出答案,于是只能用疑问回答疑问。
“不,”
在他的注视下,黑发少年少有地率先移开了目光,遥遥望向了窗外,
鸦羽般的长睫垂覆浅浅阴影:“曾经,我以为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在这死亡被拉长,延伸进入日常的战线中,能够看见生与死的全貌,但...”
幽微天光下,室内只剩下浅蓝的光,和深暗灰濛,薄雾般的冷色光晕洒在少年脸上,描绘柔和的影。
但那望向天空的神色,近乎某种执望,明明溺着死亡,却竟有一瞬,鸢眸中希冀苏生。
但是,什么呢?
没有找到吗?生与死的意义。
雾岛栗月不由地被吸引了,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但是,现在我厌倦了。”
那声音很轻,如同一缕抓不住的清云,太宰治攸然阖眸,没有再说下去。
鸢眸掩于皮下的一瞬,某种近乎非人的、浩瀚的孤独与悲切,被同时掩藏。
仿佛溺水之人在冰下吐出最后一口气泡,就此沉入黑色无光的深海。
那是,一旦触及,就会被吞没,崩解,直至湮灭的情感。
雾岛栗月定定看着。
黑发少年脸上的神情太过安静,近乎让人感到落寞。
在这一瞬里,空气仿佛也浸满了潮凉,湿漉漉的,冷夜几乎滴出水来。
雾岛栗月恍然觉得,在被放缓的呼吸间,肺部传来了某种,被寒冷侵袭的,漫长的隐痛。
然而错觉终只是错觉,他所感受到的,他所看见的,都短暂得仿若不曾发生。
再抬眸的时候,太宰治脸上已不复任何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