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风雪真的停了,他们熬过寒夜,见到了一生难忘的美景。
——贝加尔湖的日出。
天光清亮灼目,千万冰棱如利剑般直插天空,晶莹剔透,
当第一缕朝霞在天边出现,它没有颜色,如剧烈燃烧般短暂地迸溅,将亿万光片洒于湖面。
于是,冻结的湖面、冰棱,全都化作镜子折射光霞,橘红、金黄、蓝紫粉绿...色彩如流水般交汇欢唱,肆意挥洒,毫不吝啬,将不尽瑰丽绮幻直塞眼球。
连岸边的黑色森林也如披金纱,隐于一种神秘的野性与美之光耀之中,埋葬一切寒夜死去的生灵,也复苏,诞于黎明。
那一刻,像是忽生不舍,
雾岛栗月怔住,
良久,他看向身边之人,鬼使神差地发问:“如果有一天,追来的人太多,我们会走散吗?”
而费奥多尔,那个戴着白帽的少年,只是牵着男孩,在簌簌足音里,踩过厚厚的积雪,走到了湖岸旁。
他转身,示意对方抬头:“阿斯,你看,”
朝阳的另一端,一轮浅白月影静悬幽蓝天幕,
黯淡了光芒,却,依旧高悬。
“即使白昼来临,但寒月终年不落。”
像是颂唱旧时诗集中的一首,又像是预言,那目光仿佛穿过时光,看向了很远的未来。
“即使白昼到来,我们无处可藏。”
“但,阿斯,你会找到我。”
苝紫如沉夜的眼眸注视着他,像亘古不变的神明注视人间,笃定,高远,悲悯。
但雾岛栗月只感到了安心。
隔着手套握紧对方的手,他想:也是啊,他的异能力能够获得千里广阔的视野。
只要他们还在同一片土地上,他就能够看见,就,
不会分离。
*
2009,横滨。
闹铃响了,雾岛栗月一如往常地起床洗脸刷牙。
照镜子时发现脸上水肿已消了大半,只是红色疹子依旧显眼。
等脸上的药膏风干后,他重新带上了面罩。
时间有些早,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提示的名字,雾岛栗月有些疑惑。
是绘里。
他接通了电话。
“.....你已经起来了啊,栗月。”听筒传来少女一如既往温柔文静的声音。
“.......绘里,”微微敛眸,雾岛栗月停下手中收拾东西的动作:“怎么了?”
一丝异样从他心中划过。
记忆中的长发女孩,其实是个有些小心翼翼,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
所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
这离他之前在零件厂上班的时间还早。
电话另一端,少女摇了摇头。
然后,像是才意识到电话对面之人看不见一样,轻缓出声:“没有。”
“.....就是想告诉你,你寄过来的礼物收到了,”顿了顿,绘里似乎恢复了点活力,带着笑意调侃到:“很可爱,没想到栗月那么会挑东西啊。”
在岛国,孤儿院的孩子也是会正常上学的。
学龄期的孩子经过评估会被送入附近的社区学校就读,期间产生的费用由政府机构承担。
有栖川绘里在去年被港.黑送去了市原市的孤儿院。
但她去得太晚,错过了去年的开学时间,加上在镭钵街呆的几年落下了太多课程,
所以直到今年九月份,在勉强补上大部分课程后,才得以重新被送入学校就读。
而得知这件事后,雾岛栗月拿着港.黑新发的工资,买了当下流行的手提书包当做开学礼物寄给了绘里。
“其实是导购小姐推荐的,听说款式很受女孩子欢迎。”
听着对方的调侃,雾岛栗月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了真相。
“......”
片刻后,听筒里传来了女孩长长的叹息:“唉,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完全不懂语言艺术,傻乎乎的小鬼啊。
有栖川绘里在心里默默地感慨着。
“?”
“总之,栗月,你要知道,大人的世界是很可怕的,花言巧语啊,尔虞我诈啦,所以你一定要当心啊。”
“?”雾岛栗月疑惑:“所以,导购小姐骗了我,你不喜欢吗?”
“我是很喜欢啦,”绘里像是有些纠结,然后不自觉低声叨叨了起来:“但是,果然还是应该节俭一点吧,要知道,我们可是镭钵街出来的啊,如果不省着点用的话,以后说不定会去拾荒.....”
“我知道了,以后会努力好好省钱的,”雾岛栗月认真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说起来,校园生活怎么样?”
“....还不错,”绘里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转而问到:“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白濑那家伙走了以后,还有人找你麻烦吗?”
“没有了,你知道的,零件厂的大家都很照顾我,上个月还见到了厂长,是个很和蔼的人。”
嗯,见到了港口黑手党的BOSS,对方是个和蔼的幼女控。
没有领会到这话中巧妙的代换,有栖川绘里顺口叮嘱到:“那你可要好好工作啊,不要像以前一样总摸鱼了啊。”
“说起摸鱼,都是你带我的吧。”雾岛栗月静静反驳,带着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放松。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绘里假装生气却没能掩住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
挂断电话后,少女久久凝望从门缝透入的曦微晨光。
忽然轻声自语:“真没出息啊,有栖川绘里。”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