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横滨。
太宰治松开了手。
雾岛栗月一边咳嗽,一边努力平复呼吸。
等他重新把头发扎好后,——在刚才死亡的幻觉里,他曾无意识地摇头,脑后扎着的小揪散开了。
终于恢复了清醒。
太宰治已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望着大片的原野,兴致缺缺:“[N]死于缺氧,”
不再留意雾岛栗月的反应,他用平缓的,没什么力气的声音说了下去:“呼吸道无堵塞,有撕裂状内脏残片...并非死于枪击,有某种物质通过呼吸进入了其肺部,而后,撑破肺囊。”
“你对肺部开枪,是因其肺中留有证据,因而,这种物质不是气体,你认为枪击能够掩盖,所以也不是毒素。”
“不是昆虫,会被察觉;以空气作媒介扩散、有潜伏期,但不是细菌或病毒,因为肺部的坏损不是衰竭,而是物理意义的胀破,这种物质能够生长,所以——”
“是孢子吧,控制并释放植物孢子,你的异能力。”
话落,黑发的少年才懒懒偏头,看了过来。
雾岛栗月:“......”
本该感到惊恐,但他只觉得麻木。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
本来,开枪时也是抱着[试试看,说不定能瞒过],这样的想法,没有时间,没有工具,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何况,检查尸体的还是这个名为太宰治的人呢。
眼见瞒不住,他点了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杀死[N]?”对方再一次发问,漫不经心,看上去对答案并不在意。
雾岛栗月想了想,回溯自己的杀人动机,发现大概可归咎于直觉。
因为那时,他感到了异常。
懦弱却满口谎言的研究员,杀死了两名黑手党,不顾自身伤势地向战场移动。
一意孤行,一反常态,其目的是什么?
那种仿佛即将完成使命般的决然、快意与期待,出现在[N]的脸上,隐于皮下藏着恶意,那种恶,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关于报复与宣泄。
于是警铃拉响,他近乎本能地做出应对,杀死了[N]。
尽管对[N]之后可能的所为,全然只有不知对错的猜测。
而现在,将猜测归为一句话,他简单总结:“因为[N]的举止很奇怪,并且,我讨厌穿白大褂的人...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噗,”太宰治忽然笑了,不知道想起了谁,表示赞同:“你说得很对,穿白大褂的都心脏。”
随着笑音落下,气氛松懈,紧绷神经的冷寂忽然消失了。
接着,太宰治从怀里取出一本笔记——那本[兰波的手记],递了过来:“看看吧,至少,你要知道那是什么。”
雾岛栗月接过手记,看进去。
补全了情报,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原来,魏尔伦的帽子,与[N]藏在手表中的齿轮弹头,都是由特殊的异能金属编织、构造而成。
这种异能金属很特殊也很稀少,其编织而成的帽子,拥有隔绝外部指令、接收内部脑电波的功能,让佩戴者能够自主对自身下达指令。
很早以前,这顶帽子,作为一个屏蔽兼控制器,是兰波送给魏尔伦的礼物。
而另一件东西,那枚齿轮形状的弹头,配合相应指令,却被设计用以操控魏尔伦。
由此可见,[N]最后的反常,竟真的是想要以最终指令毁灭魏尔伦,拉整个横滨陪葬。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那样做,大概是因为要等魏尔伦开启自动模式、取下帽子,指令才能生效吧。
*
与此同时,太宰治也没闲着,统筹调度,安排搜索山林的人员撤回去。
原本,他打算让人将雾岛栗月带回港.黑,关押,审问,——出于保证港.黑,乃至横滨安全的考虑。
魏尔伦是极具风险的危险品,与核弹无异。
然而,核弹开关只掌握在少数机要人员手中,严密看管,谁也不会随意开启。
但现在,控制魏尔伦的钥匙却落到了一个目的不明、来历存疑的孩子手中。
这个人,雾岛栗月,曾藏身于[羊],隐而不发,现在又巧妙与魏尔伦有了关联...这并不在他预料之中,即使他清楚事件之发展。
其间变数,是为一隐患。
并且,小孩子心性不稳、行为不定,只需简单的威胁诱导,便能施加影响。
这影响,足以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
是以,[必须要找到异能金属的下落],他本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因为刚才的试探,或者说,他单方面的施压。
从中,他得出了结论:
不管小偷拿走钥匙目的为何,但至少,这是个聪明的小偷,并且稳定、精明,不会轻易动摇,亦不会因无谓的情绪波澜,按下核弹起爆开关。
在某种意义上,值得信任。
于是情况便不那么紧急了。
他将有充足的时间,弄明白这个人,剖解纹理,窥探因由,以及,挖掘其隐秘之内在。
况且,拿到钥匙又怎么样呢?
[N]已经死了,控制中也和魏尔伦的指令码随[N]的死亡再无人知晓。
也无法通过指令验证中也是否是人类了。
——本来,中也和所谓的原版[自我矛盾型]异能力者一模一样,谁都可能是人类,谁都可能是非人,没有证据,只有[N]与魏尔伦的一面之词。
现在,再无从验证了。
无趣。
至于剩下的,用异能金属控制魏尔伦...
先不说[兰波的手记]里并没有记录相应指令,就算知道,他太宰治也不是什么为公司着想的好员工,
比起将魏尔伦留在港.黑,在他看来,讨人厌的魏尔伦先生还是乖乖回欧洲默尔索蹲监狱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