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从嘴角滑落,谢昔睁开眼,入目所及是漆黑的岩石,他下意识想坐起身,果不其然,全身上下现在除了脑袋能动,其他各处全无知觉。
但幸运的是,他能感受到身体正在慢慢恢复,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远处产来人声,像是有人在念诵咒语,絮絮叨叨听不真切。
谢昔不敢轻举妄动,他闭上眼,心中默念个法术,神识在周围探查了一番,发现这是个山洞,此时他正躺在最中间的祭坛上,周围跪着一圈深色怪异的村民,脸上皆带着狂热的欣喜,双手捂着心脏,嘴唇不断嗫嚅着什么。
谢昔在自己身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贾茵。在靠着山洞的最边上,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白梵,他此时头上破了个大洞,被五花大绑着,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昏迷。
在看到其中某一处时,谢昔呼吸猛然顿住,那中间围着的赫然就是景渊,此时他正紧闭双眼,双眉皱着,像是陷入了噩梦中,站在景渊面前的正是那酆桑村村长——林源生,他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带领众人一起祷告。
不久后,谢昔从那疯癫絮语中听清一句——
“愿神降临世间赐我以生命,虔诚的信徒将奉上最崇高的祭品。”
说完,便见景渊身体上空出现了一个白色虚影,那身影渐渐凝实,竟真的有一种神明降临人间的奇幻之感。
那身影最终以一个年长者的形象呈现,白眉白发白须,倒是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面相。
那个“神”,不,应该叫他陈囿凡,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信徒,手轻轻一挥降下“恩泽”,那群愚蠢的村民便更加狂热地争抢起来,殊不知自己的寿命早已被掠夺得所剩无几。
陈囿凡满意地将手伸向仍在昏睡的景渊,打算好好利用这修仙之人的生气来为自己延续寿命。
谢昔感知到这一幕,心急如焚,拼力感知着身体,想让身体动起来,但无奈挣扎半天也只动了动手指。
陈囿凡的手距离景渊的心脏越来越近,在即将触到的一瞬间猛然顿住,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缩回手,高贵的神明假面崩裂,露出残酷的内里,他气急,迅速将目标转向无知的信徒,眨眼间,本在欣喜若狂的村民下一刻便变成了尸体。
谢昔松了一口气,将要强行突破的法诀收了回去,放下手重新装死。
林源生不知发生了什么,唯恐下一刻死的就是自己,慌忙道:“大人……这祭品有什么问题吗?”
陈囿凡开口,声音朦胧,好像从九天之外传来,压迫感十足:“这不是个活人了,你们敢骗我?”
林源生惊了一下,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跪下道:“大人,这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能吃能喝,看着……不像个死人啊。”
“他身上被人施了禁术,早就已经是个活死人了,欲还草再此人身上没用,我不信你们半点也没感应到。”
陈囿凡身上威压更深,将林源生压得弯下身子,以头磕地。
“这、确是未曾察觉,”林源生急忙补充,“但大人莫要着急,我们还准备了另一个祭品。”
谢昔感到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放在了景渊身边。
他能感受到自己正被陈囿凡盯着打量,但装死他可是最在行的,他自认为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林源生讨好道:“我们试探过,他是个仙师,中了欲还草制成的迷雾,此时正陷在美梦中欲生欲死,生气定然极为丰富。”
欲还草会将人记忆中最深刻、最欢喜的一幕在梦中重现,从而调动人的心绪,将生气放大,使其更易转移。
陈囿凡却没有回应他这话,仍在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人,半晌犹疑道:“谢流光?”
可想而知,地上的人是断然没有回应的。
陈囿凡用浑浊苍老的嗓音嗤笑一声,像是被这想法逗笑,摇摇头,大手一挥道:“开始吧。”
谢昔感到景渊被人拉了下去,直到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放下心来。
几名信徒到祭坛上画出新的阵法,所有符咒相生相克,首尾相接,形成个闭环,只有中间一点形成个输送的纹路,作为整个阵法的核心,其重要不言而喻。
谢昔认出贾茵正在向中间那一点靠近。
陈囿凡始终盯着阵法的绘制,以免产生什么差错来。
所有符文一一检查完毕,最后一个人正从祭坛上下来,陈囿凡又将目光转向了谢昔。
其目光灼灼,好像要在谢昔身上生生盯出个洞来,再沿着那损坏顺势剥皮抽筋,自己翻找每个角落。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喃喃自语起来。
“谢流光啊谢流光,就算是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足下枯骨。”
陈囿凡满怀恶意,面目狰狞地看着谢昔,又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表情一瞬间平静下来,扬起一个得意的笑来。
林源生擦了擦头上的汗,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待所有人在阵法前跪成一圈,仪式的最后准备工作完成,谢昔被拖到阵法一侧,好巧不巧,正好便经过贾茵面前,他微睁开眼,便见她此时双眼愈发浑浊,大有像在酆桑村失去神志一般。
谢昔心下稍沉。
再看周围其他人,田老二此时已经瞳孔放大,面目泛出青灰色来,犹如一个真正的尸体。
贾茵在做出最后一个动作时,便抽搐着不动了,目光遥望着对面的陈囿凡,脸上凝固着没有完全消失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