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自从刚才从那杂耍的人群过去,就把人跟丢了,师兄弟几人便一路穿过大街小巷,就差将地皮翻过来探查一番了,谁知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这条街,正好发现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易轩展开画像,反复比对着面前的人,画像上之人细长眼尾上挑,双目中漾着温和、澄澈,与面前的眼盲之人大相径庭,但若是遮住双眼,便会惊奇发现二者竟极为相似,连那嘴角弧度都不差分毫。
易轩清楚地知道,此人就是师尊三令五申一定要找到的人。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在将人跟丢之后,他立即给远在山上的师父送去一封传讯,说明情况后才得知他便是此次要找之人。
易轩走到谢昔面前,双手抱拳,礼貌道:“在下天云派醉影仙尊座下弟子易轩,今日仙尊派我等前来寻前辈回山。”
谢昔回过神来轻咳几声,重新拿出竹竿,装模做样在地上点了好几下,小心迈出一步确定没有任何障碍后才缓慢落脚,如此几次,好像真是个眼盲需要竹竿寻路之人。
他伸出一手在空气中摸索:“小渊啊,快来扶着为……我,这天黑了路就更不好走了。”
易轩满脸疑惑,不知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景渊愣了几秒,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慢慢扶着他向巷口走去。
若是不被打扰,这当真是一幅和谐友爱的画面。
谢昔已走出几米,像是才发觉刚刚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回道:“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咳咳咳,我不知道什么天云派。”
易轩又打开师父传来的通讯,反复确认了几遍,越发笃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就在二人即将走到巷口消失时,易轩一个快步飞过来拦在二人面前。
他眉头微皱:“前辈,弟子确定师父找得就是您,还望您跟我们回去。”
恰在此时,一阵无形之风飞到易轩手中,他听了一会就将他递到谢昔面前,“是师父”,人声立马在谢昔耳边响起。
“谢昔你给我马上回山!否则你下个月休想拿到一个铜板!”
说话之人声音粗犷,听在耳边好似已经能感受到那人的暴怒,谢昔更是感受深刻,好似已经看到那人板着脸对他怒吼了。
他打了个冷战,终还是为了下个月的银两妥协了。
易轩跟在后面,终于注意到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人,他制止了景渊要跟去的步伐。
“你不能跟去。”
此人浑身脏污,披头散发,又一言不发,怕不是欺负前辈眼盲,要将人拐了去。
谢昔一拍脑门,才想起来半路拐了个便宜徒弟,忙对易轩道:“小轩啊,这是我新捡的徒弟,以后就是你师弟了。”
听到那奇妙的称呼,易轩浑身汗毛齐刷刷立了一遍,有些无所适从,连后面的话都来不及注意。
于是谢昔带着新拐的徒弟满腹心事地回了碧苍山。
果不其然,谢昔还没迎来醉影仙尊的口水暴击就病倒了。
这一下病来如山倒,本来身体就不好的谢昔经此一病像去了半条命一样,足足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好。
期间多次让醉影仙尊以为这个祸害终于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再也不会祸害自己了,可妄想终究是妄想,祸害遗千年啊。
厉玄明看着谢昔扁扁地躺在床上,在被子的遮掩下好像几乎要与床面融为一体,就好像人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阵风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嘴硬啊,你怎么近来总是板着个脸。”谢昔脸色苍白,本就没什么肉的脸颊经此一病显得越发消瘦,仔细看好像连颧骨都显露出来了。
没错,谢昔口中的“嘴硬”正是声名在外的醉影仙尊,就是厉玄明本人了。
此话一出,厉玄明霎时感觉自己一腔真心错付,还被喂了一口躁矢。
谢昔靠在床头半坐起来,禁不住又捂嘴咳了几声。
厉玄明将要说出口的责备被堵了回去,一手轻柔地顺着他的背,直到人稳定下来。
“我见酒楼的菜多了几个样式,珍珠烩鱼没有先前的好吃,味道好像变了不少。”谢昔回忆着半月前的经历,“倒是翡翠蒸糕还是以前的味道。”
厉玄明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尽,安静等着。
“这次,我睡了多久?”
“十五年。”
谢昔点点头:“倒是比上次时间短,说不定他就快回来了。”
他转了下头寻找光源,又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沉默良久,似是放弃了。
半晌无奈道:“看不见就是麻烦啊。”
厉玄明一时无话,思考良久还是问出了那句话:“这么些年值得吗?”
“……”谢昔长叹口气,“现在纠结这些都没有意义,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那就是值得。”
“你知道的,如今修行者少有进益,仙门早就到了强弩之末,各门纷争不断更是加快修仙界衰亡,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有那一天……”
“那便坚持到最后一天。”谢昔打断他的话,虽是病弱,但此话却说得异常坚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