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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在我眼里,他无所不能,不会疲惫,不会受伤,不会迷惘,不会遗憾。他站得那么高,哪怕低下头,也看不见混在芸芸众生里平庸又弱小的我。”
“后来,他因我而死……”
“我不能接受。”
“我怎么能接受?”
“他死的时候,不知道我喜欢他,不知道他是我的全部,是支撑我血肉乃至灵魂的脊梁,更不知道我相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视他,更希望活下来的人是他!”
……
“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都觉得很累,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呼吸都需要用尽全力。家入小姐劝我休息,至少好好睡上一觉,但我不想睡……”
“一旦睡着,就会陷入噩梦,在那里我像只被剥了皮却苟延残喘的兔子,抽搐着被吊在最前面一次又一次直面他的死亡,想要逃避都不行……可睁开眼睛同样需要勇气,因为现实里已经不再有他了。”
“最可怕的是……在变淡——他的声音、他的脸、他的身形、他的气息、他的习惯、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他带给我的感觉……关于他的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褪色。”
“明明不想忘记的,明明拼命在回忆……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其他人不再提起他,新来的咒术师也已经不知道他了……昨天我刚在高专闹了一场,因为有人坐进了他曾经的办公室,擅自扔掉了他的东西……”
“是我的错,空下来的位置被分给别人再正常不过,只有我在掩耳盗铃,固执地想要维持原状。我知道他不会在乎,但我做不到不在乎……我该怎么办?该怎样做才能保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
“真讽刺啊,他分明没有诅咒我,我却不知好歹地诅咒了我自己。”
“所以——请让我许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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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这里有两个五条悟哦~所以呢,你算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说罢,不等他回答,五条悟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
伏黑惠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追了出去,眼见对方越走越快,他用上咒力加持,才成功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拉住了五条悟微凉的手。
冬日保持着一贯的冰冷,即使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外面的温度也始终升不起来。
五条悟没有穿外套,许是出来得匆忙,身上仅仅穿着一件不算厚的居家服,连上周刚织好的情侣围巾——那条他每天都要向其他人炫耀一番的——也没戴,不知道之前在风里呆了多久,脸被冻得微微发白,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冒着寒气。
伏黑惠避开他控诉的目光,解下自己的围巾试探着往他的脖子上系,见对方没有拒绝,顿时心下稍安,又从影子里取出一件昨天刚买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风衣递给他穿上,然后熟练地帮他把衣服上的纽扣一颗颗扣好。
最后取出先前买的点心塞进他手里,语气无奈地问:“悟,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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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觉得很疲惫,他只想好好呆在这具身体里,像是不存在一样安静地等到离开的那一天,可是眼前这个十六岁的五条悟一腾出时间就来骚扰他,不闹到他出来绝不罢休,害得他疲于应付,不得安宁。
(你为什么总是躲开悟?和他聊聊没什么吧?以他的性格,不会对你不想回答的问题穷追不舍。)顶多嘲笑几句。
【就是这点才麻烦。】
(?)
今天,十六岁的夏油杰仍未知道自己未来的死因。
【夏油杰】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勉强打起精神,等待少年五条悟说清这次找他的目的。
白发少年眉目微敛,脸上是难得的沉思表情,纠结半晌后问道:“杰,你觉得伏黑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用了全名称呼,想也知道问的不会是那个过分乖巧的小豆丁,而是和未来的他成为了情侣的那个少年。
不等【夏油杰】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补充道:“这种话由我来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惠对‘我’真的太好了。”
“好到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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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陪他一起去?凭什么给他买团子?凭什么明明是为了我,但享受福利的却是他?”
“惠!你对那个家伙太好了!”五条悟声音冷硬。
“真巧,他也是这么说的。”伏黑惠显然没察觉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更没听出来五条悟算得上直白的弦外之音。
“原因我说过了,提前做些准备才更方便我们离开后小悟他们接手。我知道你当时也在,你是不是又忘了‘系’是双向感知了?”
“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我先前还担心你会出来拆穿我的谎言。”
“对不起。”黑发少年低下头,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我不应该故意喂你酒心巧克力。”
这根本不是重点!
一颗酒心巧克力也好,两颗酒心巧克力也好,被利用弱点醉上十次百次也好,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五条悟气鼓鼓地拆开一个甜品盒,取出里面圆滚滚的红豆团子狠狠咬了一口,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隐隐抽痛的大脑渐渐安分下来,让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一点儿。
“惠,我说你啊,其实根本没把我和小悟当成两个人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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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没把我们两个人分开看,只是潦草地将对那家伙的好分了一部分到我身上。嘁!真让人不爽,那家伙应该也这么觉得。”
白发少年抬起手,干脆利落地将丸子头少年正要收服的一级咒灵祓除干净。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说道:“悟,你要是觉得不爽,大可以对他直接说,或者亲自接几个任务发泄,而不是在这里白白浪费我相中的咒灵。”
少年完全没理会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承认我做事不怎么顾及旁人的感受,但也不需要他每次都来顾及我的感受吧?显得我有多幼稚似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