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说了,家主的位置应该看实力,而不是血脉。”他只讷讷地说了这一句便闭上了嘴巴。
“所以呢?”惠没听懂他的逻辑,“这和你要杀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三长老命令你来杀我?”
“不是的。”男人的额角渗出大片的冷汗,脸上的神情变得慌张起来,“三长老说了,家主的位置应该看实力,我的实力目前是下一代里最强的,我可以成为家主,我可以成为家主!”
“——只要没有你的存在!”
他的攻击愈发如狂风暴雨般刚猛,让惠应付起来更加捉襟见肘。
而惠也明白自己这是受了无妄之灾,男人一时糊涂钻了牛角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就在黑发孩子身上又添了一道伤口时,白发孩子不知何时绕到了男人身后,他动作相当灵活,成功引诱鸟式神来不及刹住,直接冲撞到了主人背上。
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
惠趁机召唤,“玉犬——”
一黑一白两只犬式神出现在他身前,目光警惕地盯着敌人,龇出雪白锋利的牙齿,鼻子上方的皮肤凶狠地皱在一起。
男人表情微微怔忪,墨绿的眼里有着隐晦的羡慕,“真好啊,不用付任何代价就能召唤的影式神……”
他小声咕哝着,为了避免受到夹击,重新找了个站位,这下他们三个各占一方近乎围成一个三角形。
男人明明还关注着惠和他的式神,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瞟向白发孩子的方向,“到时间了,就要到时间了……”
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我说大叔,你重复好多遍了,是什么到时间了?”
男人没有回答,一双眼珠不停地转来转去,一副下不定决心的模样。
“既然时间这么紧张,你就应该早点儿来找我们嘛~”
白发孩子也不攻击,只驾轻就熟地躲闪着——拖延时间他可是最在行不过了。
“是我不想早点儿来吗!”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男人愤愤不平地一边抱怨着,一边转头朝他的方向攻了过去。
“那群该死的猴子,竟然一口气把小少爷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我的咒力根本支撑不了式神过去!”
他的体术着实精湛,和鸟式神配合得堪称默契,即便要应付两条玉犬和惠的攻击,他也能抽出空闲主攻白发孩子。
“还有相模的那两个人!”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
“家主派谁去不好,偏偏就指定了我!”
“我能拒绝吗?我要怎么拒绝?”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用了什么结界还是术式,竟然让人无法触碰到他们!”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场景时的震撼——
两个人静静地悬在离地不远的半空中,穿着明显和这个时代不同、却样式相仿的黑色制服。
白色短发的高大男人似醒非醒地阖着眼睛,双手环向胸前,将一个双眼紧闭的黑色短发少年紧紧护在自己怀中。
他们像是处在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时间中,处于某种神秘莫测的静止状态里,只两个人就构成了一个完整安谧的世界。
“我们两个人花了近一个星期才想到运送的办法,又花了半个多月把他们送进皇宫。”
他暴怒起来,“家主居然一句‘辛苦你’就把我打发回去了!”
“哦,那你还真是可怜啊。”
白发孩子毫无诚意地说,“不过,你要不要先看一下你的式神?它是不是缩水了?好像变小了一圈儿?”
岂止是变小了一圈儿!式神现在只有最开始的一半大了!
“不——不要!”
男人面色如土,彻底放弃了防守,整个人惊恐万状,不计任何代价地疯狂攻击着。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惠奇怪于男人的疯狂,却并不知晓因由,只能竭尽全力阻止他真的伤到悟。
悟心里有了猜测,更是全神贯注地致力于闪避,免得阴沟里翻船。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已经缩回到最初蜜蜂大小的灰鸟瞬间变成了三人高的大小,它张开喙刺耳地鸣叫一声,便不由分说地一口衔起男人,不顾他拼命挣扎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吞了下去。
“救、救我——”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巨大无比的式神就如泡沫般消失了。
“……我记得他以前的术式不是这样的。”
“加了束缚吧,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杀死标记对象,自己就会死之类的,式神变小就相当于倒计时。”
“束缚?”
“嗯哼~对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惠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想起来,你是伏黑惠。”
悟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是伏黑惠小弟弟吧?”
人类的记忆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毛线球,随着经历的人、经历的事、经历的感受越来越多,毛线球也会越团越大,越团越厚。
非要比喻的话,重要的记忆就像是在毛线的某处打了个结,其他记忆会淡化、会忘却,可结所在的地方永远都让人耿耿于怀、记忆犹新。
人类还有个习惯,在自己的人生从一个阶段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时候,有时会把毛线剪断,生成一个新的线头,然后将原来的毛线球或是扔掉或是放置一旁,绕着新线头重新缠起一个崭新的毛线球。
新的毛线球无需比过去好,也无需比过去厚实,单是它的存在本身便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成为伏黑惠,可能是一个线结,也可能是一个线头。
但五条悟的出现对年幼的伏黑惠而言,的的确确是最为奇葩的一个线头——被人帮着从原本的人生里剪断出来的线头。
拉着五条悟递给他的线头,伏黑惠从无数记忆里翻找出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当记忆回归的瞬间,相似却又不同的两个灵魂重新分离开。
五条悟也是如此。
身体的控制权渐渐还给了原本的主人,他用这具身体最后一次朝惠伸出手,“一起回去吧,惠。”
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惠又一次抓住他的手,回答道,“好的,悟。”
……
“好——赶上了赶上了~惠,你把他放到那边,对,藏得隐蔽一点儿,被禅院家发现就惨了,还有别忘了把隐匿气息的咒文也写上~”
“别催了!要不是你突然……定位的时间也不会晚了两分钟!”
“对不起嘛~我错了嘛~原谅我——下次还敢,嘻嘻~”
“你!!!懒得理你!走了,接下来还得把他们送到那里去。”
*观影
“啊?怎么这样?”虎杖悠仁哀叹,“原本的未来里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阴差阳错吧。”夏油杰很平静地说。
“现在的未来很不错不是吗?平京子估计会和五条正平结婚。灰原一家也会一直幸福下去。”
“唔,感觉很多地方都没听明白……京子为什么会离开家?她不是咒术师吧?怎么好像一直在帮咒术师做事?”悠仁问。
“啊,这个,不算什么大事吧。还记得吗?当初绑架他们的团伙还有一个老二。”他兴趣缺缺地说。
“老二……独耳?”
“对,是他。他后来被人抓了,为了减轻罪责,在藤原樱子的示意下指认京子身边的两名侍从也是罪人。”
“藤原……我记得是京子的那个坏心肠表姐?”
“对。所以平家要求平京子交出他们吊死。”
“啊?做错了事的确该受到惩罚,但吊死也太……”
“惩恶扬善能够大快人心,更能借此提升家族的声望。”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于是平京子对家里彻底死心,在正平君的帮助下带着两人离开了家族,靠替咒术师工作养活自己。”
“原来是这样。说到正平君,原本的未来里怎么没有他?”
“当然没有,他死得很早。没有悟提醒,他在腿上的伤还没好时就去出任务,所以就……”五条正平的性格很像他的学弟七海建人,很稳重也很会照顾人,可惜……
“怪不得原本的未来里是小梅嫁给禅院惠,还按照家族的要求刺杀了他!”悠仁恍然。
“现在的未来里,他们两个在成婚时重逢,自此开始合作,早早凭借远超常人的实力打出了名号,并创建了属于他们而非家族的势力。但在原本的未来里,这些都没有。”
他将自己的分析讲给粉发少年,“他们因为地动救下了天皇,因为平京子提前了解到藤原妃的异常,因为木下源提前了解到天元的存在……”
“果然是阴差阳错。”悠仁努力整理从他那里获得的大量信息,不禁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惊悚地看着刚刚还和两个孩子对战的男人被吃掉,悠仁指着前方问道:“所以在原本的未来里,伏黑的族叔?”
“也死了,没错。他根本没能在限定时间里找到伏黑同学。”他有些心累,虽然和悠仁聊天很有趣,但这样不停地讲一直地讲,就算是幽灵也受不了啊。
“没有悟,你觉得以伏黑同学认路的本事,能顺利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回到平安京吗?”
“啊,哦,嗯,这个啊……”悠仁的目光开始游移,“其实我应该也不能,毕竟这个时代也没有道路标识。”
“重点不是这个吧!”嫌整理散下的长发麻烦,他已经把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挽成了一个丸子。
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继续总结道,“即使没有2018年穿越到这个时间点的两人的身体作为干扰,那个男人也不可能有那么长时间去找。别忘了,这个时候伏黑同学的父亲——禅院家的家主可是还活着呢,怎么可能不关注有异常举动的族人?”
悠仁已经没有心情听他讲这些了,“他们想起来了!夏油前辈,我们能回去了!”
这话没能得到回复,因为在下个瞬间,他自己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