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才认识多久?惠就直接叫他的名字!”五条悟噘着嘴不满道。
“是灰原城主说要以平辈相称,他不是也让你叫他的名字吗?”他耐心解释说。
“我才不要!叫起来感觉怪怪的!”五条悟叫嚷起来。
“那你就不要抱怨!”禅院惠拿他没办法,声调也有些控制不住。
“惠、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吼我!”他作西子捧心状,义正言辞地谴责他,“你还夸他!你都没有夸过我~”
“明明是你先夸他的……再说了,我夸你的次数还少吗?”禅院惠哭笑不得。
“嗯哼?”五条悟双手抱胸,扬着脑袋示意他补偿自己。
“好……你是咒术天才,行了吧?”
“这个你之前说过了。”
“术式天才?”
“就换了个词,敷衍!”
“俊美无俦?”
“悟大人难道只有外貌值得称道吗?!”他急得直跳脚。
“……”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惠凝视着他阴天里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最强……你会成为最强……”
“哦?”他来了兴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吗?听起来不赖啊~但是——”
他自然而然地用一根手指抵在禅院惠的额心,“惠也要继续变强啊,强到不会被我抛在后头。”
在那个瞬间,时间仿佛停住了,不可思议的熟悉感让两人都为之一震。
像是在书上翻到了自己早些年记录的随笔,又像是出门在外多年的游子归家后却发现一切还是原样……直到远处的城楼上突然响起洪亮而尾音绵长的钟鸣声,才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禅院惠拍掉他的手,“少说大话了,你先追上我再说吧,未来的最强——我的第七种影式神调伏可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
雨是从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开始下起的,钟声是从城民们从比赛场地踏上归家之路后开始响起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很快,街上便再没有行人,回到家中之后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拉开自家房子的所有窗子,他们在窗后安静又期盼地等待着。
“噹——噹——噹——噹——噹——”钟声渐渐变得和缓而有规律。
十、九、八、七、六!
“噹——噹——噹——噹——噹——”
五!
四!
三!
二!
一!
“铮——棱——棱——铮铮铮——铮!!!”
在倒数结束的瞬间,全城的各处同时响起了纯朴厚重、曲调一致的筝声!
五条悟和禅院惠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窗外——
不多时,太鼓的声音、击缶的声音、急促的琵琶声和着三味线以及各种低沉到听不出来历的声音一起,伴随着“沙沙嗦嗦”的雨声,轰鸣着、吼叫着响彻在了整座城中。
嘹亮狂暴的音乐里夹杂着演奏者浓烈的情绪,代替人类向苍天倾诉着无穷无尽的悲痛与哀绝,像是在痛哭!在质问!在尖叫!在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与我爱的人分离!
为什么不让我见上他最后一面!
为什么老天爷不愿怜惜……不愿施舍我们哪怕再多一日!
为什么偏偏要从我身边夺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
激昂的前奏过去,悠扬婉转的笛声、尺八声、箜篌声、琴声等成为主调,细细翻找着往日欢乐与幸福的记忆,轻轻呢喃着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羞于说出口的爱语——
啊,我最亲爱的母亲,真是抱歉总是说你啰嗦,我明知你是出自关心,却别扭地不愿接受……现在已经再也听不见你的念叨,我竟陷入无尽的惶恐,除了你,还有谁会像你一样无私地爱着我?
致我的友人我的恋人我的情人我的爱人……致我心中唯一的你,当你永远合上双眼,我的整个世界都与你陪葬,但你还在这里,在我卑弱愚妄、庸碌可鄙的狭窄心房里……原谅我没有随你而去,如果我也死去,那由谁来记住你的一切?
我虔诚地守望着……
我将用一生去祭奠你……
你的音容笑貌,你的言行举止,也许会随着死亡逐渐消失……
但那些时光、那些发生过的点滴、那些感动……会永远支撑我继续走下去……
你已离开……但我们都终将离开,在某一天,一同回归初始……
……
“惠——来!”月白色狩衣里的少年,朝一身墨黑色狩衣的少年伸出手。
当两只手交握,他们一同迈出窗户,迈向雨幕之中,迈入音乐之中——
袅袅乐声连绵不绝地顺着家家户户大开的窗子流淌到外面,同来自四面八方、高低错落、此起彼伏的声音汇合到一处,“嗡——嗡——嗡——”是整座城都在震颤……
竟然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怎能让人不为之倾倒?不为之心潮澎湃?
隔着无限,雨水奈何不了他们,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在曲乐城的上方欣赏着,在八音迭奏、不绝如缕的音乐之中,踏在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上……
“咚咚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也加入了这悠远缠绵的乐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