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咒术界,这样的羔羊可是任谁都想来尝一口的啊。
他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直截了当地讽刺道:“道德的存在是以生存为前提的。
你不觉得自己对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说你不应该偷东西吃很奇怪吗?
真是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啊。”
在他离家出走的两个月里,大部分时间都游荡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一来是因为几乎没有咒灵,二来是因为这样眼睛带来的负担会小很多。
只有在偶尔有需要时,才会靠近村落和城池。
而远离繁华富饶的平安京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绝大部分人守着贫瘠、荒芜、充斥天灾人祸的土地,昼夜辛苦劳作,过着贫困而艰难的生活。
在他们血汗交加的拼命之下,成功供养着极少部分的那群人过上了花天酒地、奢侈糜烂的“风雅”生活。
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禅院惠也有点儿生气了。
“你太冷漠了!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随便你。”五条悟对这种评价早已习以为常,表面风光霁月、暗地手段阴险的人也不少见。
“真可笑,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是个例外。”他冷冰冰地说,原来也是个满口慈悲的骗子。
“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我会想办法带上其他孩子一起。至于你,现在就可以用术式逃跑了,放心,我不会喊人的。”
什么嘛,口口声声说着讨厌普通人,却打算救另外三个孩子,这是什么口嫌体正直啊,禅院惠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现实时间
在咒协总部所在大厦的顶楼天台上,家入硝子倚靠着栏杆,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手里的烟。
“啊,有了有了。”穿着一身淡黄色连衣裙的庵歌姬向她走了过来,“硝子,你果然在这里。”
仍作医生打扮的家入硝子笑了笑,将手中的烟按灭在栏杆边缘,那里已经有数不清的焦黑色圆点,密密麻麻,像是一颗颗无望的瞳仁。
庵歌姬瞄了一眼,便转回头,“我记得你之前都戒烟好多年了吧?”
“八年了。”她又笑了笑,“真是难以想象,五条被封印一个月后,这个世界还能是一副和平的模样。”
听到某人的名字,庵歌姬的面色不由得扭曲一瞬,“又不是他不在地球就不转了。”
“不过唯一的骚乱竟然只是禅院家那个封建余孽搞出来的,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她若有所思,“最恨那个混蛋的那部分人都还在观望,他就敢第一个动手,也不怕在那混蛋出来之后被清算。”
“只是太蠢了吧,”家入硝子不感兴趣地说,“我之前亲眼看到他给五条提了一份‘要求女性员工回归家庭,提高御三家生育率’的企划,被五条当着面用咒术毁掉了,他居然还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以置信,明明长了张看起来还算聪明的脸,”庵歌姬耸了耸肩,“这年头好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在结婚的路上,真不幸,我遇到的怎么都是这种下头男?”
家入硝子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
庵歌姬从自动售卖机里拿了瓶柠檬茶递给她,家入硝子道了声谢,正喝着就听她突然问道:“硝子是因为那家伙被封印才重新开始抽烟吗?大家都在这么说。”
家入硝子险些把嘴里的茶全喷出来,她嘴角抽搐着,就连眼角的泪痣都带上了些无奈。
“不信谣不传谣,他完全不是我的菜。”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脚底板到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满了拒绝。
“那是为什么?”庵歌姬开始好奇起来。
一口气将柠檬茶喝完,褐色的长发在女医生身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随意将头发挽到身后,并将习惯性抽出来的烟盒推回到口袋里。
“我只是作为朋友有些担心。那件事发生前,我是真的没想到总是时不时叫嚷着要杀光烂橘子的他会真的动手……到了出事之后,刚开始也没太多实感,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某一天在解剖床上看到你们。”
她伸手捻起一只不知怎么到了这么高地方的瓢虫,看着它拼命在指尖挣扎。
一旁的庵歌姬心有戚戚焉。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变了,”家入硝子说,“变得更像过去的他那样,仿佛失去了所有压在身上的重担,重新恢复到那种简单又快乐的状态,有种点燃起新的生活热情那种感觉。
不是因为觉得只有自己能做到所以才想要去做,而是有了发自内心的追求和目标才想要去做。”
“听你这样说好像确实……”庵歌姬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这样的改变应该是量变引起质变,但事实上,他是突然在某一天改变了,上一秒还紧绷着的人,在下一秒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放松了下来。”
看着指尖的瓢虫终于顺利逃离,家入硝子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在烟盒上不住摩挲,心底的烦躁感不断上涌。
“我个人认为这是件好事,是他应得的。
他做了这么多,总该是有回报的。”
虽然那个笨蛋性格恶劣又个人主义,估计从没把他们当过朋友,做这些事也不全是为了他们,但是——
“总该是有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