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破坏合籍大典,不管是为了什么。
姜子期手腕翻转,显出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她握着匕首在身上比划,开始思考捅那个位置能让体内真气最大限度流失,又不会伤及自己的根本与性命。
云宗主拿捏着她不擅争辩的性格,让她以合籍大典为契机做白奇衡的灵盘,助他修炼。
想要摆脱,就只能让她失去做灵盘的资格。
脚步声越来越近,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撤掉大阵后,所有人畅通无阻来到瑶千峰内,来到姜子期的房门外。
而门上,是姜子期为了自保留下的最后一道屏障——是师父留给她的护身符。
白奇衡淡漠的神情中总算起了一丝波澜,他站在门外,似乎隔着水月镜直接对上姜子期的视线。
“姜铁花,开门。”
沉冷的声音落入姜子期的耳朵里,骤然激起一片反感。
她在这个世界的真实名字叫姜铁花,她一直不大喜欢,反而更喜欢她师父给她的道号,子期。因此也不喜欢旁人在公开场合直接说她的名字。
偏偏白奇衡动不动就连名带姓地喊她。
姜子期心里没由来地烦躁,她一直就跟白奇衡不大合得来。
姜子期猛然起身,拉开房门,一刀刺在右胸,豁出一道口子。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顶着血流如注的前胸,不耐道:“我不干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只会自己生闷气较劲的姜铁花竟然会反抗。
白奇衡怔住:“你说什么?”
姜子期余光看向白奇衡腰间的佩剑,又看向自己腰上的佩剑,看着两人身上格外登对的水红色婚服——
“我说——”姜子期将腰间的剑扔给白奇衡,扯下身上繁琐凌乱的婚服,就要将所有人赶走,“我不干了,这把雌剑爱给谁给谁,白奇衡的道侣爱是谁是谁,我不伺候了!”
她与白奇衡的佩剑是一对,名雌雄斩邪剑,是太一宗至宝,双人合剑,哪怕只是灵寂期修为也能越级挑战洞虚期大能,唯有当代最出色的弟子方可持剑,是实力与地位的象征。
她便是要与白奇衡在这场他们结为道侣的合籍大典上施展合剑绝技,给前来贺喜的人以震慑,为太一宗接下来在乾虚陵招揽弟子打响名头。
只可惜——
都要泡汤了。
“姜铁花。”云宗主的声音突然在白奇衡身后响起,“你不该在这种时候任性。”
姜子期准备离去的步伐被硬生生止住,她看向山雨欲来,威压逐渐攀升的云宗主。
任由鲜血染红里衣,滴落在地,面色苍白的姜子期就像一株妖冶美丽的花,轻而易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哪里还有平日那副木讷又不讨喜的刻板模样?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姜子期体内的真气在飞速流失,再这样下去,她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前来观礼的所有人震惊了,这是那个忍气吞声的姜铁花?
白奇衡一贯沉冷的面上,终于显出一丝失控的裂痕。
姜子期却倏地笑了:“宗主,您觉得弟子现在适合继续进行合籍大典吗?不肖弟子姜铁花,愿弃剑转修,让出斩邪雌剑,也让出白鹤真人的道侣之位。”
“白鹤真人高风亮节,光风霁月,自然容不得我等不讨喜之人玷污,道侣之位,能者居之,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在场的不止有云宗主,还有诸多太一宗长老,因着接二连三的变动,皆赶来瑶千峰一探究竟。
云宗主面色不改:“可是与你白师兄闹了什么矛盾?小姜啊,如今你师父闭关,将你全权交由我来照管,你这样让师伯很难做……”
“弟子姜铁花,自愿弃剑让贤。”姜子期面色惨白,声音却无比坚定,“弟子天赋尔尔,身无剑骨却强行修剑,本就是逆天强求,不愿浪费宗门资源,也不想占了他人的机缘,甘愿被逐出宗门。”
云宗主眼神微凛:“你可知逐出宗门要自毁道心,受解契雷刑?”
姜子期自然知道。
她更知道太一宗上下不止多少人都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就想着能成为雌剑剑主,分得更多修道的机缘和修炼用的灵石。
而白奇衡的道侣——
天下不知多少人以此为向往。
所以,就算云宗主不同意她弃剑一事,其他长老也会推着他同意,而碍于她师父的情面,又不敢真将她如何。
毕竟——
就算她师父最后给了她一剑,但在此之前,他仍旧是个护短的师父。
“如今你师父闭关,待合籍大典结束之后,再议此事。这是进补的丹药,快些将自己收拾好,大典继续。”云宗主眉峰微皱,显然脾气已经上来。
一时之间,瑶千峰上武道真意纵横,氛围瞬间凝滞,温度急速上升,如同置身炼丹炉内,被烈火炙烤。
姜子期不过是个灵寂期修士,哪里顶得住云宗主这种合体期大能的火力全开,差点被压趴在地上。
但下一瞬,沁人心脾的凉意袭来,如同海水般磅礴浩瀚的威压消弭了云宗主的威势。
是她师父的真气!
她师父虽闭关不见人影,甚至连她的合籍大典都懒得出关参加,但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会出手帮她。
云宗主眼中闪过一丝深重,不动声色收敛了自己的威压,神色也恢复了往日的和蔼可亲:“不管怎么说,结道侣都是莫大的缘分,岂有说不做就不做的道理?”
“宗主,您应当知晓,我现在的真气已经不足以支撑结契。”姜子期不动声色的威胁云宗主。
道侣结契,命途共担,若其中一方亏损过大,另一人便要成为对方的灵盘,来供养对方。
“除非,云宗主愿意让你最优秀的弟子从今往后成为我的灵盘,一切以我为先,事事以我为重,就连好不容易修来的道行,也要为我所享。”
成为别人的灵盘,就代表成了对方的补给,比起沦为炉鼎,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她,本是要在合籍过程中,成为白奇衡的灵盘的。
一旦逆转,这就意味着太一宗最出色的天才,从今往后要被一个拖后腿的道侣彻底绑定。
就算是为太一宗的前途,云宗主都要仔细考量一番。
云宗主总是端稳的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作罢。”
姜子期扬起灿烂的笑容,向云宗主拱手行礼:“宗主高见!”
姜子期身着染血的红衣,似是摩西分海般自人群中穿过,在即将离开时,姜子期回头,认认真真打量这个跟她不大对付,但也不至于是死敌的师兄。
真的很好奇他日后是不是真有那般无情,可以将他一手带大的师妹扔进深渊中不闻不问。
姜子期走近两步,站定在白奇衡面前,熟悉的雪松气息传来。
青年的眉眼深沉内敛,如同暗流涌动的海水,将所有想法藏在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之后,锋芒像是被掩藏的刀锋,只在不经意间将人刺伤。
白奇衡很好看,天赋傲人,气质出众,只可惜脾气让人捉摸不透,因此哪怕相处了十七年之久,姜子期也没能对他产生半点爱情的火花。
所以他真的会像剧情里所说的那样,死在别人的爱情里吗?也真恨她入骨,连尸身都恨不得挫骨扬灰吗?
姜子期缓缓舒气,倏地扬起笑脸:“师兄再见,希望师兄沉心道法,心无杂念,日后证道飞升。”
说完,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压根儿没看到白奇衡眼中的风起云涌,以及云宗主眼里的别有深意。
白奇衡手中,还握着那柄属于姜子期的剑。
……
在姜子期留下一地的蜿蜒血迹中,凤云铮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凤云铮眼中赤红,激动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呆愣在原地,陷入某种隐秘的狂喜之中,在重新看到满地献血时——
瞬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