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眼眶都红了,“你……你!”
“你”了半天,到底是没能再说出来话,反而一跺脚,捂着脸直接跑了。
沈映看她绝尘而去,还不忘在后面喊一嗓子,“慢些跑,若是摔进泥沟里,身上就更臭了。”
于是沈惠就跑得更快了。
沈家已经开饭了,桌子上摆着暮食,可除了没心没肺的沈明睿,几个大人没一个动筷子的,却不是为了等沈惠回来。
沈老汉捋着胡子,手里抖着两张信纸,“信里说得就是这事儿,老大老三,你们听明白了么?”
沈老婆子坐在一旁,沈老汉没问她,可她还是插嘴道,“十两银子,也太贵了些。”
这个数光是从她嘴里过一过沈婆子觉得心都要抽抽几下,“都够买几亩上等的好田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着不吭声的沈蔓,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蔓姐儿这还没过门呢……哪有就这么……”
一旁的王氏听着婆母的嘀咕,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这魏秀才还没过门呢,不说先送点彩礼,张嘴倒是先要他们家出十两银子。
沈老汉放下信纸,叹了口气,“玉川那孩子我了解,再忠厚不过,此番来信,怕也是真碰上难处了,不然断不会开这个口。”
沈老婆子犹自嘟囔,“十两啊……村头老葛头开的村塾一年也就一两银子的束脩。”
还能用猪肉顶。
王氏更是连连点头,是啊——这县城里的夫子凭什么就这么贵呢?
“好了!”沈老汉一拍桌子,沈明睿被唬了一跳,吃了大半的鸡蛋滚落到了桌子上。
沈老汉喝骂沈婆子,“智短的婆娘!你懂什么?!”
魏玉川信上写得明明白白,那李夫子可不一般,是个举人老爷呢!
在大翊朝,若是考中举人,就可以谋个官职了,在富庶之地或许差一些,只能当个八品县丞,可若是在他们这种穷乡僻壤,说不定就能当个七品的知县!
还有每年朝廷给发的俸禄,更别提那些免除的田赋徭役——
这种种好处,哪是沈婆子这种无知妇人能想到的!
沈老汉发了一通火,有些颓然,“……也确实太贵了些。”
颓然完了又叹气,若是他在科举上运气再好点,能中个举人就好了,说不得也得有不少读书人排着队捧着十两银子等着拜入他门下。
……再不济过了童生试也行啊。
村头的老葛头不过就是个童生,比他还迟两年启蒙呢,当年两个人一道在村塾里进学,他背书可比老葛头快多了……
偏生他的命这般不好,倒叫那老葛头后来居上,占了这个童生的位置。
沈老汉不免喟叹老天不公,考官不察,使得他这颗明珠蒙尘,屈居乡野田间。
唉,真是时也命也!
沈老汉都快把胡子捋出火星子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大房的张氏却有些忍不住了,她特意去问过魏母,那李夫子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夫子,人家都不随便收学生的。
想要拜入他门下,还得先通过他的考核,也就是魏玉川学问好,同去了十来个秀才,就他考上了。
魏母说的时候眼睛都在冒光,连说自己命好,虽然年轻丧夫,但养了个好儿子,以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张氏在旁边听着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那也是她未来女婿啊。
若是这个时候家里拖了后腿,耽误了魏玉川的前程,张氏想想都要怄死了。
“是啊,”张氏也叹了口气,“玉川那孩子争气,十来个人里头李夫子就挑中他了,偏生我们两口子手头紧,拖累了他。”
王氏听得直撇嘴,公爹还没发话呢,张氏这话说的就像家里要掏这个钱似的,还说什么他们手头紧。这沈家大房和三房又没分家,钱都在婆母手里,要是真给魏玉川交这个束脩,出得还不是公中的钱——
那公中的钱,可也有他们三房的一份!
王氏也心疼了起来,她想送睿哥儿去村塾,就一两银子,沈婆子还扣扣搜搜不肯松口呢,怎么大房就好意思张口就要十两的。
睿哥儿可是沈家唯一的孙子,凭什么魏秀才就能越过她的宝贝疙瘩?
不知怎的,王氏突然就开始羡慕起了昨儿刚分出去的陈氏,若是他们三房也分出去就好了……
不止是她,沈婆子也想起了分出去的沈映,却不是为了别的,这死丫头分出去的时候硬是要了她整整三百文钱呢!
一家子正愁云惨淡,忽然就听大门“咣”的一下被撞开。
出去割猪草的沈惠哭天抹泪地跑了进来,把背篓往地上一扔,“我死也不扫猪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