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摇头不答应,“还得请里正来写文书,舟哥儿,你去把里正请过来。”
按理说分家这种大事,本来还应该请族老到场。
但是沈家是沈老汉那一辈才迁来的小塘村,所以请里正作为见证就行了。
沈明舟虽然不喜欢沈映,却拎得清轻重,还没等沈老汉开口就跑没影儿了。
里正姓谭,是个六十多岁的的精瘦老汉,面膛黝黑,神情严肃,他也是从自家田里被沈明舟叫回来的,裤脚上还糊着一层泥。
沈映站起来让座。
沈老汉额头上爆起一根青筋,他在这屋子里站了半天不见沈映挪屁股,眼下对外人倒是殷勤。
若是之前沈老汉还有些心疼那还没到手的牌坊,现下他就巴不得沈映赶紧滚蛋!
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孙女,不要也罢!
气归气,沈老汉还是要脸,再加上又自忖自己好歹读过几年圣贤书,分家这种家丑他开不了口,就由沈大开口。
沈老大才说把这间屋子给二房,沈映就接过了话头,“大伯,这事儿不成,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家里的银子,粮食,田地,屋子,不该我的我分文不要,该我们二房的,您也不能就直接砌堵墙就充数。”
沈老婆子立马尖声叫道,“没钱!家里哪来的钱!不都被你这个搅家精败光了!”
她抠门了一辈子,要让她从兜里掏银子给沈映,那非得怄死她不可,沈老婆子梗着脖子,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
沈映也不同他吵,只对着谭里正弱弱道,“谭阿爷,也不怕您笑话,您看我这脑袋,撞了这么老大一个口子,奶奶也不肯去给我叫个郎中来瞧瞧,她说钱都给我用了,您信么?”
装可怜可不只是沈蔓会,她也会!
谭里正看向沈老婆子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审视。
沈老婆子几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自己要撞的头!还想赖到我老婆子头上?要不是你……”她被沈映气昏了头,差点儿就要说漏嘴,旁边的张氏和王氏眼皮一跳,不约而同双双出手,就把沈老婆子的嘴捂住了。
“娘哎,您快少说几句吧!”
沈老汉也被她气得够呛,连连摆手,“老爷们儿说正事,你在这插什么嘴!还不快下去!”
张氏和王氏也难得齐心协力了一把,齐齐把沈老婆子架了出去。
沈老汉喘了口气,“映姐儿,家里就这么这么几间屋子,你看不上这间,还想要老头子我住的主屋不成?”
沈家人多屋子少,老两口和大房住了最大的主屋,三房住了次一点的西厢房,挨着厨房最小的东厢房就是沈映现在住的屋子。
“用不着,既然要分,那就分个彻底,我们二房搬出去另住,这间屋子正好腾出来。”
此话一出,沈蔓和沈惠的眼睛都亮了。
沈蔓都要嫁人了,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不太像话。
至于沈惠,王氏还打算送睿哥儿去私塾念书,劝她把床让给睿哥儿放书桌,母女俩挤一张床睡。沈惠哪里愿意,娘两个正因为这个干仗呢,要是能自己单住一间,哪怕是破一点的东厢房她也乐意!
一时间两姐妹都目光灼灼,恨不得沈映立刻走人。
谭里正看见沈家人的神情,暗自摇头。
沈映在村子里的风评并不好,沈家人提起她都说她是祸害,现下这么看起来,沈家人也不是什么厚道人。
只是可惜了沈二。
几个人一通掰扯,沈映摆明了不要屋子,就要钱,没有钱就拿粮食,物事抵也行。
最后议定分了二房三百文铜钱,其实沈映知道沈老婆子手里肯定不止这个数,但是她咬死了家里就只有一贯钱,沈映再多要她就去跳河。
除了铜钱,还分了她两亩地,不是沈大他们在种的这些,是之前沈二还在的时候,在村尾新开的两亩荒地。
正好挨着他们要搬过去的空屋子——之前是无主的荒屋,里正做主直接给了他们。
沈映还要了个陶锅,半袋子糙米,干菜,总之厨房里她能看见的,通通都伸手要了一点,心疼得沈老婆子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直叫老天不公,让他们沈家摊上这么个搅家精。
说没吃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起最开始沈老汉只肯分一间破屋,沈映对眼下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何况她们要搬去村尾,那里挨着后山,离沈家人远着呢!
里正写好文书,沈老汉落了名字,都不敢对上谭里正的眼神。
臊得慌啊!
二房的几个人都挨个按了手印,陈氏原本还有些不愿意,她是真不知道几个人分出去该怎么活,想要开口再劝劝沈映,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她素来没有主见,看儿子女儿都拎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也就稀里糊涂地抱着锅跟在后头。
刚走出屋子,沈映住了脚,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等会!”
转身进了屋,果然看见陈明睿正端着桌上那碗红糖水想往嘴里送呢。
“给我放下!”
沈映一声怒喝,蹬蹬蹬上前,劈手夺了过来,一口气吨吨吨就喝了下肚。
笑话!
陈氏给她泡的红糖水,怎么可能便宜给这个小胖子!
沈明睿傻眼了,他一早就在嘴馋这碗红糖水了,还没进口呢就被沈映抢走了,他不死心地把碗又凑近嘴边倒了倒,这是一滴都没给他留啊!
沈明睿嘴一扁,立马滚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沈家顿时又鸡飞狗跳。
沈映抱着东西带着陈氏等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沈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