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路冉继续上前来到亭子之外,面色平静而恭敬地对着里面的身影行礼。
那人身形颀长,一袭白衣被风吹动,站于围栏内,面对着幽深的池塘。
赫然是不久之前,离开月汀自助的傅寻舟。
傅寻舟手上轻握鱼食,并未朝水里投下,也并未回头看路冉。
他继续听着亭子里另外一个人,也就是段临对于味客居的汇报,听完才转首看向台阶下的女子,音色冷淡无波。
“查到了?”
“查到了,但是……”路冉的回答顿了会儿,表情难以言喻:“事情有些荒谬。”
段临视线落在她身上,知道她从前几天意外得知许倾舞被关后就在调查相关事宜,今早也是她把人救出来。
可怎么但是起来了,多荒谬的隐情?
路冉默了一会儿,低头开口:“许倾舞是……司家大少爷司树的私生女,早在多年前他就和在府里做丫鬟的陶娘子勾搭,但是最后司树选择了对自己酒楼更有利的张家千金,陶娘子就被迫离开了司家。”
可陶娘子怎么会甘心?
她对司树简直又爱又恨,也怕传出“没成亲就大肚子”引人唾骂,忙不迭选择了一个接盘侠,设计与其假意一夜。
那人姓许,在学府帮忙做事,是个有点墨水的老实人,给未出世的孩子取名——“许倾舞。”
可惜陶娘子对司树念念不忘,孩子刚生下来,她就跑去司家找孩子父亲哭诉。
彼时司树已经和张家千金谈婚论嫁,唯恐她乱了大事,只能在背地给陶娘子钱财并浓情蜜意哄骗。
然而许公子发现了,调查得知老娘子的所作所为后气的当场休妻,毫不留情的将事情曝光。
可关于“情夫”是谁的消息,最终死死被司树压了下来,也不再和陶娘子有所往来。
那段时间的陶娘子几乎人人喊打,如同过街老鼠。
因此她搬离至城外,躲躲藏藏多年,还找上两个弟弟称自己被欺负,直到今年年初才重新回到流云城。
陶娘子对于司树的恨意,早已经全部转移到孩子身上。
至于她如何与味客居、如何与司朴勾结上……
路冉:“上月王昌在味客居试图逃单被司朴抓到,得知王昌是个老手,让其第一次对月汀自助下手;之后王昌喝醉,无意间说了当年陶娘子的事被司朴听到,然后便找上了她……”
陶娘子这次回来就是想计划报复司树,一听司朴说事成能送自己进司府,加上先前就对萧悦不满,立马就答应了。
殊不知,她不过是司朴的一枚棋子。
这件事本身就漏洞百出,司朴也不在乎许倾舞听没听到。
毕竟成功了,味客居就能踩在月汀自助头上,成为西街食铺霸主;失败了,他不仅能推陶娘子当替死鬼,解决司家一件风流往事,还能让拥有家族当背靠的自己完美脱身。
司朴也算到王昌会背叛,但只要称自己毫不知情、对方泼脏水就够了。
普通百姓哪有能力和实力,调查到这些幕后的事?
可司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悦直接就对味客居宣判死刑,让其从今往后都不能学做月汀自助的菜。
如有,她便不客气的上门了。
今天这一席话,有人会觉得萧悦是在说笑吗?
必然不会。
萧悦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欺负到头上去,向来是雷厉风行冷静果决。
因此路冉哪怕提前知道了一点内幕,也没有过多的担心。
司朴其一是自作聪明,但这份聪明会被萧悦粉碎;其二是自以为有司家就有恃无恐,但也不看看如今的新城主是谁?
区区司家,蝼蚁中的蝼蚁。
“……至于陶娘子和司树的事,晚些时候司家会人尽皆知,张家千金也会知晓,听闻张父疼女儿,必然借机重踩一脚。”路冉说完后,抬头看了眼亭中男子。
四周安静下来,有风吹过带走燥热之意,也莫名令人脊骨一凉。
傅寻舟转身看向湖中心,手中握着的鱼食仍未落下,水面如来时一般平静。
好一会儿,他说:“明日过后,本王不想在城中见到司家人。”
“是。”
段临和路冉忙低头应声,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司朴的做法不光触及逆鳞,也早已一而再再而三的令人不齿;加上司家大少爷司树,表面光风霁月实则在妻子孕期风流成性;最后是整个司家,上次在清算中逃过一劫,这阵子又查出不少足够他们倒台的证据。
司家,死得不怨。
其实依照傅寻舟的性子,没直接让他们一夜消失都已经是仁慈。
路冉离开后,段临仍未感觉到松口气,反而心下沉沉。
“公子……”
“继续。”
路冉来之前的话他们还未说完,傅寻舟盯着池中若隐若现的鱼儿,音色淡淡:“那泻药还有什么问题?”
指的是第一次的泻药,也就是下在月汀自助的那次,最近查出了不对劲。
段临艰难的说:“……药是京城来的,他们人还在路上就已经派人来将药替换,并非普通泻药,具有一定传染性,就是为了针对萧娘子和您。”
泻药不只是泻药,下在饭菜里无声无息,服用者当天不会出事,会在六个时辰后发作,让服用者的呼吸具有传播性,再于半个时辰后直接上吐下泻毒发身亡。
这也就是段临在燕停面馆以及去味客居时,为什么说的是“毒。”
因为真的是毒,如果不是萧悦及时发现并处理,整个月汀自助包括她,恐怕都难逃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