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刚才白三叔来了。”
“小远,我昨天急诊的病人是他,他感谢我救他一命,我觉得他是诚心的。”
“妈你平常可是厌烦死白三叔,白三叔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哄得你心软。”
“怎么说都是亲戚,一直交恶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传到外面让人看笑话。”郑娟避而不谈白三叔,看着白崇远洗菜,“你从小就嫌油烟味大,说什么都不肯进厨房,怎么来了。”
“哦,你儿媳妇喜欢吃椒盐蘑菇,我学着做一做。”
“诶呦难得啊,你还有这觉悟!”
“成家了,总跟一个人时有区别。”白崇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子,“妈,伸手。”
郑娟有一分意外,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水渍,“什么啊?不过年不过节的,给你妈送什么。”
紫檀木盒子里躺了一串福牌手钏,郑娟拿出来在手腕上比划,“福牌?”
“度蜜月时路过一家店看到的,适合你。”
“你妈是医务工作者,信科学,不信这个,哪里适合呀。”郑娟话是这么说,嘴角要咧到耳根,谁不欣喜被儿子惦记。
白崇远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下,说,“纳福气,避小人。”
郑娟知道他指的是谁,哑然失笑,“出去看电视去,你哪里会做饭,别在这儿碍事。”
下午,郑娟说吃多了,出去遛遛弯儿消一消食。出了小区,拦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吉祥村409。”
“怎么去那儿啊,”师傅掰下“空车”标志,“吉祥村半年前拆迁,人走得走、搬得搬,路上连个灯都没有,跟个荒村似的。”
“有个亲戚在那里。”
晚上8:00,出租车在吉祥村村口停下,郑娟下了车,拿手机照光,顺着门牌号一个一个走过去,找到409门牌号。
409房子红砖素瓦,比两侧的要矮上一截,郑娟身高一米六五,进门时脑袋得低下来几公分,不然会撞上。
脚下是土地,土地之上五公分处用木条横平竖直搭起来一层镂空木架子,人踩上去咯吱作响,屋顶瓦片之下压了一层稻草。
白三叔不是有好几套房么,就住这儿?而且这里与其说是人住的,更像是鸡窝。
“白三叔,我是郑娟。”
内侧木门打开,白三叔走出来,“白崇远母亲,我等您很久。”
“等我?”
“是,今天早上您家有那位在,一些话我不方便说,现在可以了。”白三叔说,“您家里住着的那位,并非您儿子。”
郑娟顿觉荒谬,她一路坐车过来就是浪费钱,皱起眉头转身就走,“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失心疯。”
白三叔在身后叫住郑娟,“您仔细回想一下这一次回来的白崇远,他的言语、他的穿衣打扮、他的开车习惯、他的生活方式......这些都是您儿子有的吗。”
郑娟停下脚步。
她想反驳,想斩钉截铁地说家里的就是她儿子白崇远,可话到喉头怎么都滑不出来。
家里的白崇远不开车,也不对决明子重度过敏,白三叔上门惹事儿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白崇远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这不是她开朗的儿子能有的表情。
白三叔说,“您看,您是他的生身之母,连您也不能肯定。您家里的白崇远呀,是假的。”
郑娟转过身,“那我儿子在哪里。”
这话一出,显然郑娟不再坚定。白三叔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您跟我来。”
屋子尽头有一片菜园子,菜园子西南角有一口破旧的老式蓄水井,农忙时用来灌溉浇水。
白三叔踮起脚尖,用嘴从屋顶啄下一根麦秆。他脖子抻得格外长,衬衫衣领下滑,露出颈项上的撕裂伤痕。那伤痕很旧,不会是昨日刚弄伤的。
白三叔在袖口掏出一根特别长的红绳系在麦秆上,将红绳另一端扔进蓄水井里,然后摆出一副钓鱼的姿势。
等红线微微动两下,白三叔用指甲卷起红绳,开始收红绳,井底的东西也慢慢地被吊起来。
那是一口新棺材,宽和高差不多七十厘米,长约两米,上面覆盖着的潮湿水渍滴落在土地上打湿一片。
郑娟无法形容眼前的怪诞和虚妄,细细的红绳和一折就碎的麦秆居然能吊起一起个百八十斤的木制棺材,这根本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眼前有另一件事更重要的事。
郑娟说,“你不是要告诉我儿子在哪里?吊棺材做什么。”
“你儿子死了,尸体就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