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封看着已经有些皱皱巴巴的信,仿佛得了什么宝一般小心拆开来看,一开始眼睛里还饱含着希冀,可待她看完,方才得到信的欣喜是一点也无了。余氏见赵氏面色阴沉,忙关切道:“母亲,信里头说什么了?”
赵氏不语,只把信递给余氏叫她自己看。余氏看这样子也是心慌,接过信来看,才看了几行,双腿就站不稳了,几近是跌倒在椅子上,眼前也发晕,用尽浑身力气才扶着椅子把手坐正过来,道:“母亲,青云说那边,那边有流放的犯人,闹疙瘩病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所谓疙瘩病,就是鼠疫,自大陈开国以来,鼠疫可谓是天灾中最为可怖的一种,从前建宁府那边闹过一次,死了不知多少人,乡民曝尸荒野,以致道上甚至一连三月不见行人,入夜便是遍野鬼泣。
赵氏似乎是在极力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但已经有些泛白的脸色却暴露了她心里的不安,流放犯人居于一处,每日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住得干净了。若是其中有人染上了疙瘩病,那不日便将传遍整个惠州府所有流人。林青云前头就来信说过每日干活被鞭笞,伤口都好不了,这下碰上疙瘩病,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么?他本就是京城里的娇养贵公子,如何能抵挡得住这些。
赵氏久久不语,半晌才道:“从惠州寄信到京城来少说也要一两月,云哥儿现在是被流放,他的信,肯定是送得更慢,这信也说了,这是六月里头的事了。若是惠州府这疫病控制不住,早该有快马来报朝廷。现在京城里头并未听到这种风声,可见并未有多少人染上这病。”
“可是……”余氏听完赵氏这话,依旧是惴惴不安,道:“青云许久不写信回来,突然写这信,说不定是真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了,况且他既能寄这封信回来,若是之后无事,也该给家中报个平安……”余氏说道此处,两行泪终于是憋不住从眼中滑落,仿佛林青云已经是遭遇不测了。
“你莫要胡说!”赵氏厉声呵止了余氏的话,像是也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接着又道:“有空在这里胡思乱想,不若回去差人买些药品出来,看云哥儿能不能用上。”
余氏此刻已经是全慌了神,平日她就靠着赵氏想办法,此时更是赵氏说什么便是什么,点点头便被人扶着走了。
余氏走后,赵氏全身的力气也被抽空一般,倚靠在椅子上。嫁进侯府几十年,赵氏从未表现出如此颓丧的姿态,方才余氏在旁边,她总不能在小辈边上表现得这般软弱。田妈妈见状,心痛道:“云公子是有福之人,天命会眷顾他的,一定不会有事。”
赵氏摇摇头,道:“来人,给我收拾行李,我要去惠州府……”
“太夫人!太夫人若是要给云公子送药品,差人去便是,何必亲自走一趟?”田妈妈想要拦住赵氏,却见对方像是心意已决,身形不稳地起身就要走,她赶紧拉住赵氏,道:“太夫人三思啊!云公子被流放是宫里头下得旨,就算您去了,也不能把云公子接回来啊。况且惠州府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若是您去染了病,岂不是更叫云公子痛心。若是太夫人实在是放心不下,老奴便替太夫人走这么一趟。”
闻言,赵氏总算是有了点反应,看着田妈妈悲切道:“华芝,你跟了我大半辈子,还比我年长,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这种事,我怎能让你去涉险……”
田妈妈却答道:“小姐,我年少时便跟着小姐嫁到侯府来,一路走来,知道小姐有多么不易,云公子是小姐唯一的孩子,我亦是把他视若己出。小姐现在若是走了,便是给了那沈氏可乘之机。所以小姐还是留在侯府里,我定会看顾云公子周全。”
此时此刻,柳绿居内,沈景晴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道:“信已经送到她们手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