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锣鼓喧天,台下人声鼎沸,叫好声此起彼伏。
柳清双手提着四桶水,健步如飞,在后台逼仄的过道间来去自如。
她利落地将两桶水倒入大木桶中,水花四溅,打湿了衣角也浑不在意。
“阿柳,今儿个是第几趟了?”身旁一位头扎彩巾的年轻小哥打趣道,“你这力气,怕是十个男子也比不上啊!”
柳清淡淡一笑,眉眼间尽是爽朗,“这不是怕误了你们今晚的演出嘛。”
年轻小哥摇着头离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从里间探出头来,“主子,你可算来了。”
正是和柳清一起来当卧底的丫鬟,小镜子。
柳清把水桶“咚”的一声放下,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小镜子挨近柳清,掩唇低声道:“我刚听刘老板的宝贝儿子说,咱们要找的接头人,已经到戏楼里了!此刻正坐在前堂,听闻是位翩翩公子,着一袭月白长衫,腰间还配了块羊脂玉佩……”
柳清心中一凛,暗道:终于来了!
自从父亲被奸人所害,她化名阿柳躲到这鱼龙混杂的清风戏楼,苦苦等了数月,为的就是找到给戏楼提供私盐的“接头人”。
“年轻公子,月白色长衫,羊脂玉佩……”柳清反复念叨着这几个特征,在脑海中构建出模糊的人影。
小镜子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打探来的消息,柳清却已听得心不在焉,满心满眼皆是那即将露面的接头人,恨不得即刻便冲到跟前去瞧个真切。
“你们两个小蹄子,又在偷什么懒!还不赶紧去前堂招呼客人,要是怠慢了贵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粗声粗气地吼道。
来人是戏楼老板刘一手,出了名的吝啬鬼,平日里没少克扣她们这些下人的工钱。
参与贩卖私盐的,就是他。
小镜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拉着柳清往外走,“知道了刘老板,我们这就去。”
柳清心中虽有不快,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只得暂且压下,随着小镜子来了戏楼前堂。
前堂里人头攒动,各色人等都有。
柳清按照小镜子提供的线索,仔细搜寻着接头人的身影。
突然,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俊朗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公子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什么人。
难道是他?
柳清心中一动,不动声色走到那公子身边,压低声音说出了接头暗号:“公子可是喜爱听戏?小女子这儿有一出鸳鸯戏水,不知公子可愿赏脸共听?”
那公子闻声缓缓侧过脸,目光触及柳清时,一双星目中似有精光闪过,须臾间便恢复如常。
“鸳鸯戏水?听起来倒是风雅有趣。”公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只是不知姑娘这出戏,是想在哪儿唱啊?”
嗯?柳清一愣。
怎么跟接头暗号不一样?
年轻公子,月白色长衫,羊脂玉佩,和小镜子说的一模一样啊!
沈之衡见她这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禁莞尔。
但随即压下嘴角,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在柳清面前晃了晃,“要不跟我去县衙里唱?”
柳清望着那令牌,顿时如遭雷击。
只因那令牌上,一只麒麟栩栩如生,口中衔着一块牌匾,上书“奉旨县令”四个大字。
这麒麟令牌,唯有当今天子钦点的父母官才配拥有,而眼前这位翩翩公子,竟是新上任的清河县县令——沈之衡!
柳清急忙回过神来,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女子认错人了,打扰大人雅兴,还望大人恕罪。”
沈之衡收起折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鬟。
她虽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清丽容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沈之衡漫不经心地用折扇敲着手心:“我听说,这清河县最近不太平,私盐贩子猖獗,姑娘穿着粗使丫头的衣服,却要给我唱鸳鸯戏水,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清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沈之衡看着年轻,心思倒是缜密得很,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像是要瞧出端倪来了。
“沈大人误会了,小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来这戏楼里唱艳曲,猎情郎吗?”
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语气,从沈之衡口中说出,却莫名带着几分压迫感。
柳清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眼珠一转,索性把心一横,换上一副娇媚语气:“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小女子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大人的法眼。只是这戏楼人多眼杂,不如……”
柳清说着,大胆地伸手挑起沈之衡的下巴,却被沈之衡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
“哦?看来姑娘是想选个清净地儿了?”
沈之衡作势就要起身,柳清却慌了神。
她本想着县太爷身为清河县的父母官,应该更注重体面才是,断不会随意与戏楼女子纠缠,谁知竟是个如此轻浮放荡之人!
柳清骑虎难下,眼看着周围看客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大人莫急,这好戏,自然是要等天黑了,在房里慢慢唱,才有意思嘛。”
柳清本意是想先稳住沈之衡,再找机会脱身。
哪成想,她话音刚落,沈之衡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戏谑的笑意尽数褪去,眼神也骤然变得凌厉。
柳清看得心里直发怵,随即听到他说:“等?可等不及了,现在就跟我走!”
沈之衡说完,不由分说抓起柳清就走,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看热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