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中,鲛人的声音与他们的长相一般令人沉迷。
“自相残杀,没有外敌。”
被曜灵从“衣服”中拉扯出来的魂魄在世间生气与鬼帝威压下渐渐虚晃,他说的每一字都似是用尽全身力气。
他闭上眼,回忆起死前发生的一切,痛苦又在眼前复苏。
沪缘的拳头情不自禁握起,执念在此刻被又一次唤起,虚弱的魂魄在一点点被凝实,精神上的折磨比魂魄被刺穿还要难以忍受。
*** *** ***
鲛人在所有海域中地位都高于其它海灵,他们血统纯净且高贵,各方面能力都远超其余海灵,自然包括耳力,这些奇怪的声音从半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但沪缘对此却并不知情。
他耳聋。
半月前,沪缘听到妻子说城中有美妙的音乐,众多海灵在街上起舞。
他起初觉得有些新奇,直到音乐持续了两日且透露出古怪,城中又出现消散不去的淡淡血腥味,妻子也开始想要外出舞蹈,沪缘才察觉不对劲,禀报了守城灵。
但现象并没有好转。
他感到血腥味愈发浓重,连抚过身体的海水都开始变得黏稠,鲛人的五感高于所有海灵,可是同为鲛人的妻子却毫无知觉。
沪缘不安,想带妻子离开澎润城。
他们还有一个小生命即将降临,他看向妻子日渐沉重的身子,不想出现意外。
但是,噩梦还是开始了。
十日前,沪缘与妻子如往常一般外出,两人对于是否离开澎润都城有分歧。
小道上,妻子一直在与他絮叨这里音乐的美妙,突然一只千年龟灵失了智一般横冲直撞向两人而来,他紧忙拉住妻子侧身躲避,却发现妻子一动不动似乎被固定在路边。
情况危急,他匆忙挡在妻子身前,硬生生挡抗下了龟灵的攻击,千年龟灵的龟壳撞击并非小事,但好在他肉身强硬,只是稍稍擦伤。
躲过鬼灵,他回首扶住妻子的肩膀欲唤她回家,但哪知刚低下头,便见妻子双眸泛着嗜血的红,突然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同时五指为刃,插进了他的腹部。
突如其来,一切都太快,太快了,沪缘猝不及防。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他身上猛烈的血腥味似乎唤醒什么,原本好好走在街道上的海灵们如妻子一般,双眸变红,向他的方向冲来。
他本能地唤出武器,持三叉戟将妻子护在身后。
可,前后夹攻。
他要保护妻儿,挡住其他海灵发了疯的伤害,又要在同样神志不清的妻子的攻击下小心躲避,他束手束脚,三叉戟在手,却施展不开,反抗显得微弱又无济于事。
于是伤痕累累、鱼鳞剥落,身上的肉被生生撕扯。
他强稳心神,看向街道周边的商家,想求救,却发现他们都仿佛看不见一般。
明明数米之遥,可他们都活在原本的轨迹中,谈笑风生一切如常,与正在厮杀的小路边似乎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如同两个世界。
沪缘没有即刻死去,一来是得益于鲛人强大的肉身,二来是这些疯了的海灵在攻击他的同时,也在互相攻击。
这“互相攻击”的群体中,也有他的妻子。
海底的水愈发粘稠,他愤怒,他大喊,他攻击,他是唯一一个清醒的鲛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加入了一群疯子的战斗。
最终,他被妻子抢来的匕首刺穿了心脏。
倒下去那一瞬间,他终于听见了妻子说的美妙音乐,却也看见妻子被夺走的三叉戟穿膛破肚。
期待许久的小鲛人,血淋淋地与他相见。
*** *** ***
回忆结束,沪缘笑出声,银色的长发在海水中飘荡,他抬起头看向面前三人,眸底越发幽深,数目相对的那刻,他歪头疑惑出声。
“妖?”
“人?”
说罢,没等秦橦有所反应,便见四周海水聚集,涌流成数个旋涡卷着尸骨向三人袭来。
来势汹汹。
四五个漩涡在海水中越卷越大,呈包围态势离三人越来越近,就要将他们卷进漩涡。
被秦橦护在身前的小六旋即张开双翼,掀起的巨大的水波裹挟着凌刃破开旋涡向沪缘而去。
但鲛人不为所动,他先前藏身的龟壳化为盾牌挡在了他的身前,接下小六的攻击后四分五裂。
“异族,屠之。”
沪缘手持鲜血淋漓的三叉戟,冰冷的语气中带着疑惑,“所以,一切是你们干的吗?”
未等回话,他便高举三叉戟向高椅上坐着的曜灵射去。
可三叉戟尚未射出,钉住他鱼尾的烬幽之力骤然延展,刺穿他的肩胛骨,高举的手在这一刻被定住。
鲛人矫健的肢体,被虚无的烬幽之力穿过肩胛直至鱼尾,那如同投矛一般的姿势,被定格在了原地。
曜灵瞬移到了沪缘身前,掐住他的脖颈,说:“化鬼十日即升玄冥鬼,想必半城之人都是你所杀吧。”
沪缘嘴角勾起一抹笑,“如何?”
曜灵的指间在一点点锁紧,烬幽之力在沪缘脖颈间缠绕,沪缘的表情愈发狰狞,魂魄虚晃缥缈,随时就要魂飞魄散之状。
见此情形,秦橦立刻摇响了腰间的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