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老孙的语气里沾染着过年的喜气。
凌蘋下意识向门口看去,厉廷爵正摘下灰色的围巾递给王妈。
“我回来了。”
厉廷爵对着凌蘋招了招手,让她过去:“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凌蘋启唇,却想不起关于今天的记忆。
王妈把围巾挂起来,道:“少奶奶今天在厨房忙了一天呢,说大少爷的朋友来,不能给您丢了面子。”
“你做这些干什么?”厉廷爵皱着眉握住凌蘋的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你身子不好。”
“你看,手冷得跟块冰似的,”厉廷爵心疼地捧着凌蘋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你听我的话,嗯?”
凌蘋点点头。
“这才对,”厉廷爵忽地弯下腰把凌蘋抱起来,“等他们来还有一会儿呢,跟我说说你今年想做什么?”
凌蘋吓得揽住厉廷爵的脖颈,惊呼了一声。
王妈等人识趣地退下,厉廷爵把凌蘋抱到沙发上,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
“大哥大嫂。”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凌蘋慌忙站起来。
“二弟。”她打招呼的时候哽了一下,似乎还不太熟悉这个称呼。
厉廷琛任务繁重,她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不熟悉也正常……凌蘋自己安慰自己。
“大嫂过年好啊,”厉廷琛笑着伸出手,“恭喜发财?”
凌蘋一下笑开,却一时想不起自己把红包放在哪里了。
厉廷爵站起来,冷淡地说:“多大的人了还要红包?”
“谁跟你要了。”厉廷琛说着收回手,往门外走去。
“妈妈说就等你们了,让你们快点去。”
厉宅今天的家宴是在暖房举办,凌蘋走过去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片花团锦簇。
“好漂亮啊。”凌蘋说。
厉廷爵的手搭在她的后腰:“你这是自卖自夸呢?这都是你拾掇出来的。”
“是吗?”凌蘋问。
两人相携着走进暖房,摆在中间的圆桌上坐满了人,只是每个人的脸都雾蒙蒙地看不清楚。
厉夫人坐在主位:“怎么来的这么慢?”
凌蘋使劲揉了揉眼,看到她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
“抱歉……妈。”凌蘋怯怯地说,她偷眼看厉廷爵,对方泰然自若地玩着手机。
王妈等人端着菜上来:“夫人,您看这几道菜,都是少奶奶亲手做的。”
“是吗?那我一定要尝尝。”
凌蘋看向说话的人,那人脸上的迷雾倏地散开。
看清那人容貌的刹那,凌蘋忽然感到身体内的某个部位开始剧烈疼痛。
“凌姐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啊?”阮晴瑶目露担忧。
凌蘋用力捂住疼痛的部位,她看向阮晴瑶的腹部。
她的器官,正在那人的腹腔内运作。
“大嫂,你怎么了?”一个明显是男人的手递过来一杯热水。
凌蘋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是厉廷川。
安菲特里忒号上,他把自己堵在房间里。
好像还在什么地方,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要求自己交出什么东西。
凌蘋的身体在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疼的还是回忆起当时的无助。
“又怎么了?”厉夫人问。
十元的机票,泼到身上的冰水,无数次甩到脸上的巴掌……
厉夫人说:“凭你也配嫁给我儿子。”
凌蘋惊恐地站起身,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和这些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腹部的剧痛迫使她弯下腰,正对上她视线的,是自己忙活了一天做的一桌好菜。
“我看看吧 。”
这道声音是刑玉期的,那张配型成功的报告,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蘋蘋,怎么了?”
顰颦?
凌蘋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哦,对,林颦已经死了,自己还因为她进过监狱。
“想什么呢?我叫你呢。”厉廷爵站起来揽住凌蘋的腰。
哦,是蘋蘋。
“怎么了?不舒服。”厉廷爵关心地问。
凌蘋看向厉廷爵,她的手抵在厉廷爵的胸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是厉廷爵亲手把她送进了摘取肾脏的手术室。
是厉廷爵亲手为她冠上了杀人犯的罪名。
是厉廷爵亲手把她按进水里,说她是个谁都勾引的□□。
是厉廷爵搞垮了凌氏,是厉廷爵逼疯了她的父母。
是厉廷爵,是厉廷爵……
她怎么会,怎么能,和这个人柔情蜜意,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过去那些被践踏的尊严,那些平白受过的侮辱,怎么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凌蘋的手缓缓上移,已经触碰到厉廷爵的领口。
他的血管在皮肉下跳动,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凌蘋缓缓地收拢掌心……
“凌蘋?凌蘋?”
有人在喊她。
“周汝越,快去叫医生!”
凌蘋皱了皱眉,眼前的厉廷爵突然消失不见,她的耳边突兀地出现了心电监测仪持续刺耳的响声。
她身边好像有好多人来来去去,声音很嘈杂,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