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林颦的目光转到周汝越脸上。
如果不是因为林颦是个鬼,周汝越真的要在内心夸一番对方家教修养良好了。
往常他走在厉廷爵和刑玉期这种人身后时,都是被自动忽略掉的。
一个小助理,在那些权贵眼中实在没什么可问的。
但是现在,周汝越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零。
他强装镇定,偷偷拽了一下刑玉期的袖口,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把他是厉廷爵助理的事说出去,免得到时候林颦找渣男贱女清算的时候殃及池鱼。
“这是我大学同学,”刑玉期道,“你这几年怎么样?”
周汝越不得不承认刑玉期是个人物,竟然能镇定自若地跟女鬼攀谈。
是因为学医的都是唯物主义战士吗?
林颦咳了两声:“就是老样子,一直在国外进修。”
周汝越合理怀疑林颦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三年前,和林颦同辈的厉廷爵等人都已经毕业多年了,林颦就算是读博都该读完了,可是她却说自己一直在国外进修。
周汝越冷静地分析,觉得林颦现在的状态可能是什么地缚灵,没有死后的记忆,只能不断重复死前的事情。
林颦聘聘袅袅地立在走廊阴影处,月白蝉翼纱旗袍上有蝴蝶暗纹,云鬓高挽,呵气如兰,眉宇间还有点点的忧愁,活脱脱是一个病西施。
可是落在周汝越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下一秒就要吃人的白衣女鬼。
她浅浅一笑:“好了,我还要去探望厉夫人,下次再叙旧。”
心在胸腔内怦怦直跳,周汝越的眼睛紧盯着林颦的步伐,如果要去厉夫人的病房一定要经过那扇有阳光的窗子。
听说鬼是不能见光的……
林颦在周汝越的注视之前一步一步地接近阳光,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倒计时的鼓点,三、二、一!
周汝越猛地闭上眼睛,拽着刑玉期的手下意识加重了力道。
……
“没事了。”
刑玉期的声音响起,周汝越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林颦已经穿过了阳光照到的范围,在走廊上走得摇曳生姿。
周汝越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霸总文没有变成灵异文,不然按照他的设定,存活率恐怕不高。
刑玉期清了清嗓子,周汝越抬起头看他。
周汝越看着刑玉期的唇角,他好像产生了刑玉期笑了一下的错觉。
病房门口“罚站”的凌蘋抬起头,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她半张着嘴,嘴唇哆哆嗦嗦,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单纯被吓到。
“林颦!”良久,她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病房内的厉廷爵闻声而出,他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我说过,你不配提她的……”
然后厉廷爵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把下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的语气变得缱绻温柔:“顰颦……”
站在远处密切关注这边的周汝越看到林颦的肩膀抖了一下,好像打了个激灵。
“厉总,好久不见,我来看看阿姨。”
怎么回事?林颦怎么看起来跟厉廷爵不是很熟的样子?而且还用了“厉总”这个称呼,感觉在故意撇清自己跟厉廷爵的关系。
厉廷爵很激动:“三年了,你车祸之后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的尸身,你告诉我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从厉廷爵的视角看来,林颦的眼眶微红,转过头去不忍看他痛苦的神色。
在走廊的另一端,周汝越对上林颦迷茫的眼神:我什么时候死的?
厉廷爵上前一步想要抱住林颦,后者瞬间倒退两三步:“我来探望阿姨。”
厉廷爵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钟,他找到了能够自圆其说的理由:“对,你一定是担心触碰你会对我有伤害……”
“……顰颦,我不怕。”厉廷爵的眼神坚定,眼底有一团化不开的爱意。
周汝越从不知道厉廷爵还有这样的喜剧人天赋,看着林颦的后脑勺都能想象到对方的大白眼:“他竟然真情实感地觉得林小姐死了?”
话说出口,周汝越才想起来旁边这位好像跟厉廷爵关系不错。
大意了,都怪刑玉期的态度太具有迷惑性,这么平易近人做什么?
“厉廷爵一向不太聪明。”刑玉期非常平淡地评价,仿佛这人不是他的好兄弟。
“厉廷爵,”凌蘋回过神来,“她有影子,她还活着!”
凌蘋泪雨如下,这么多年的冤屈,一朝昭雪,她甚至想不到去埋怨谁,她只知道,从现在开始,她终于又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了。
在监狱里三年,每一次被人欺负的时候,凌蘋都会想,我是不是真的撞死了人?我是不是真的该接受惩罚?我是不是活该的?
时间长了,她甚至自己都对自己的清白存疑了。
凌蘋脱力似的软倒在地上,她眼神空洞的呢喃:“我没有杀林颦,我没有杀林颦……”
厉廷爵怔了一下,眼里积聚的深情瞬间淡了不少,他像才想起来还有凌蘋这个人:“你……”
“三年前,我在厉宅……”凌蘋回想到那副场景,她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我那么卑贱地求你,求你给凌家一个活路,求你相信我,现在你爱的人回来了,那我的家呢?那我呢?”
说到“你爱的人”这四个字时,凌蘋的声音很明显在颤抖。
厉廷爵愣在了当场,他的瞳仁一颤,心中像被炸了一根刺,看到这个女人流眼泪的时候,他竟然会有一丝心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想去扶凌蘋,又意识到林颦正在看着自己。
厉廷爵近乎粗暴地把凌蘋从地上拽起来:“少在这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