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入深渊,修道者身死道消,堕魔者魂飞魄散。
右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往后退一步便是深渊,洛既青看着前面的一大群人,神色冷冽。
其中不乏有熟悉的面孔,曾经并肩作战的同门,被自己施以援手的道友,切磋交手过的各宗天才,
还有……离心口仅有几寸的这把剑的主人,她的师尊。
若水剑逼近了几分,不带丝毫旧情的冰冷声音响起,
“跟我回炼狱领罪。”
炼狱是关押各种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那里有最严苛的刑罚,令人痛不欲生的折磨,被关进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洛既青不由冷笑一声,罪?她有什么罪?她不清楚自身本是半魔血脉,她被迫堕魔,顷刻之间,曾经的挚友,最信任的师长欲置她于死地。
她没有因心魔而滥杀,没有沾一滴无辜之人的血,仅仅只是逃命罢了。
逃,也有错吗?只因为她是堕魔者,便不为天地所容吗?
那双好看的眸子此时淬着万年不化的冰雪,不像是在看昔日的徒儿,倒像是在看罪孽与鲜血堆砌出来的脏东西一样。
眼睛刺痛难忍,愈想看清却愈发模糊了,洛既青心里清楚,这是命数耗尽的征兆。
也好,不用师尊动手了。
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悄然又迅速的流失,恐怕不出一刻钟,自己就要倒下了。
洛既青左手持着一把已经卷刃的普通灵剑,左手心一片黏腻,是血。
“哐当”一声,持着的剑掉落在地,洛既青把左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可手心的黏腻感不减反增。
她身着黑衣,浑身上下已被血染尽,手心的血擦不干净,反而越蹭越多。
洛既青有几分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不得不用血淋淋的左手拿着从储物袋里唤出的那把剑。
她没有用这把剑杀过无辜之人,此刻执着的是这剑的剑刃,肮脏的血也不会弄脏剑柄。
“我从未用折凛剑作过恶,师尊大可放心。”
“当年师尊将折凛赠与我,告诫我循正道,除邪魔,我谨记在心,从未忘却。”
洛既青攥着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说道,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难以探清眼前人是怎样的神色。
横着的剑猛然转了一下,洛既青握着剑刃,直直地把剑捅进心口,随即往后一倒,跌进深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浓郁的魔气裹挟着她,腐蚀着她的身体和魂魄。
消散前的脑海里没有走马灯一样的回忆,并不像话本中说的那般,浑浑噩噩中,她只记得那一句话。
“邪魔歪道,不配继续持剑。”
心像被贯穿了,生生地疼。
昔日手把手教我练剑的是你,我成了剑道佼佼者后为我自豪、夸我的是你,如今绝情地挑断手筋,毁我剑道的也是你。
你的一句话,让我对剑道有了不一样的执着和热情,同样的,也是你的一句话,毁了我引以为豪的剑道,轻飘飘地将我多年的努力作废。
师尊,时照雪……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洛既青隐隐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时远时近,湮灭到极致后是麻木的疼痛,她已无力去细想那像谁的声音。
窗外的鸟虫声,煎药时火花的噼啪声,好似回到了在回月峰修行的日子。
洛既青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清明起来。
温暖的被子,熟悉的天花板,一切的一切,似是幻觉。
洛既青挣扎着坐起身,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
“师姐,你终于醒了!”
陆浅黛小跑过来,神色难掩欢喜。
瞧着陆浅黛这张过分稚嫩的脸庞,洛既青有一瞬的恍惚。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师尊,你醒来师尊肯定……”
“不,别告诉她。”洛既青下意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