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踏入了他刻意留给决意层的圈套,落入布置中缓慢地窒息而死——就是那位来慰问他的席员。
盛大的缅怀已然开场,而这第一场他献给鹿商白的葬礼,也成为了与林奕合作的敲门砖。
……
他途径了太多葬礼。
生命体征控制下来了,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在昏迷着,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他伸手探了探巫诺的呼吸,气息又轻又缓,微乎其微,仿佛下一秒便会断掉。
这间里屋子里唯一的动静,就是监测屏上变动的心率。
他紧握住巫诺发凉的手,但总是捂不暖。
“对不起……”
他不该走,不该远离他那么片刻!巫诺本来就状态堪忧,在实验室还注射了一针,但养伤的这些天其实已经比最初稳定了不少,他没想到会这样猝不及防……
——就该寸步不离。
“只要平安健康,你要离婚也行,我不管你了,你太难管,要怎么样就怎样吧……”
“我也可以不怨你出去找其他男人。”
“复活都做到了,这么命硬,折在这里也太委屈了。”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不相信科学,科学家也为此注解。
或许是他期冀得诚心,时间随沙流逝,不知何时,巫诺的指尖忽然弹动了一下子,在他掌中碰了碰。
对感官和肢体的掌控能力在逐渐回流,呼吸有了变动,巫诺的眼睫颤了颤,他迟缓茫然地半睁开眼,天花板朦胧地映入眼帘,模糊间他辨认出是在梅里的卧室。
直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脸颊,巫诺侧头望着他,察觉到他的脸色,回神半晌巫诺沙哑开口:“我只是……晕了,不是死了。”
梅:……
巫诺依旧气死人不偿命,这是他的天赋。
“哪里不舒服。”梅里问。
巫诺摇头,又闭上眼睛,他头晕,今天可能也需要安眠药剂。
怕他觉得刺眼,房间里的灯开到了最暗,巫诺昏昏沉沉地躺着,脑海里仿佛被搅过,乱成一团。
昏迷的时间里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隐约觉得有人在他身边低喃什么,太不真切了,是错觉吗?
于是巫诺再费力睁眼,发现梅里依旧在注视他,在一动不动地注视他,就仿佛少留意一眼就会像刚才那样出事。
那眼神也像在凝视一处无法愈合的伤口。
“梅里……”他叫他的名字,但太难受了,他没有办法一口气将一句话说完。
梅里安静等他开口,巫诺努力从自己的错觉中提取出关键词,有气无力地询问:“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梅里:“……没有。”
巫诺难受得哼唧了声,但又不便翻身,他强忍着痛楚,喑声问:“你没有提……离婚??”
他连半昏不醒了都听得进离婚,梅里的神色骤然从温情变得沉冽,坐在床侧居高临下盯着他,哂笑:“你病糊涂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半小时之前的自己。
既做不到现在离婚,也做不到不在意鹿商白曾经出去鬼混。
人就是忘本。
“……哦,好吧。”巫诺也就真当自己病糊涂了,离婚的事情得之后再谈。
巫诺动了动唇嗫嚅说:“婚内普通朋友。”
“谁?”梅里挑眉。
巫诺用眼神示意:“你。”
“你见过这种的?”梅里被气笑了,卡住他的脖颈,但并没有施力。
“唔?反正……”巫诺声音闷闷的,病重总显出黏腻,他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嘟囔着说,“就……不知道。”
白金色半长头发在枕边铺开,他半阖上眼皮,半梦半醒似的,神情是那么脆弱迷茫。
此情此景,他好像对什么都已无法设防,别人做什么问什么都可以,他无法辩驳,只能任凭牵引,随意趁虚而入。
卧室中再次陷入沉寂……
梅里俯身凑近他,视线描摹过他无瑕但苍白的面容,压低声音诱哄一般,问:“你的前夫,你们也是这样么?”
巫诺摇了摇头,这动作细微得难以辨认,但依旧被男人捕捉,他极有引导性地哄他:“那是什么?他对你来说是什么?”
巫诺踢了脚铺盖,往被子深处埋,他好像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却被恶势力控制住身体,不允许他逃避。
梅里将被子掖在他颌下,他将目光放得跟羽毛一样轻,嗓音温醇,他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答案。
“没关系,告诉我吧。”
巫诺破罐子破摔般再踢了一脚铺盖,将右手搭出被子外,他含糊地呢喃:“他好看……”
紧接着他还端水补了句:“跟你一样好看。”
梅里神色未变,他显得极有耐心:“嗯,还有吗?”
巫诺迷迷糊糊地审视着这张好看的脸,他露出越来越忧郁且懵懂的神情,道:“他好用,你……不好用。”
梅里收力攥紧了他的腕,柔白的肌肤太容易留印,只这样便落下一道轻红的痕。
“……睡吧。”
不知道是因为伤痛还是这道强横的力,巫诺无意识地闷哼了声,将眉心凝起,抿住淡色的唇。梅里又将人松开,抚过腕间淡红的指印。
现在的巫诺连这样也承受不住,不堪一击。
从前鹿商白将利益摆得太过明面,也太凉薄理性,他将情和欲放置在秤杆的两端,再分别投放不匹配的砝码。
这让元杞时常产生一种错觉,而这错觉也延续给了梅里。时间是筛网,筛出来的、留下来的才愈发刻骨。
连错觉也变得刻骨了,但那或许根本就不是错觉。
——鹿商白在嫖他,还是白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