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鹿商白。
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对母亲的称呼似乎激怒了来者,柳扶还在隔他几米的位置,闻言直接掣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脑门,只要扳机一扣便能一击毙命。
声音冰冷清沉:“你叫谁?”
他眼眸间汪出了泪,视线变得模糊,巫诺一动不动地注视她,浑身绷得僵紧,一言不发。柳扶将枪口下移,眸色蓝变,在他身上解析到了微弱的信号。
“你敢、带窃听?”
椅子上的一只机械手张牙舞爪地伸过来,从他兜中掏出丝质腕带,腕带轻飘飘落地,里边的窃听器砰地一声被枪子儿打得粉碎。
子弹擦身而过近距离撞击,打在地板上也犹如打在身上,枪响的一刻他闭上眼。
他求救的希望也被击碎了,现在没有谁能找到他,他为鱼肉,任人宰割。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柳扶。”
突然一道温温的男声响起,他睁开眼,泪意退去,撞见另一个人进入这方空间,那人他不认识,但他称她为“柳扶”。
那分明就是他母亲的名字!为什么?除了如雪的白发,那跟他的母亲并无二致。
记忆中他的母亲就是寡言少语,从不会长篇大论地讲话,甚至连长句都几乎没有,她语词简洁,并且一句话中的停顿比正常人多。
外人说她可能有点结巴,大概在语言上的天赋让位给了数据,天才总是偏科的。
她是地球转务数据联合中心的第一专员,在数据方面的功绩为地球人所称颂,甚至有评论称数据就是她天生的大脑,已经突破了人脑极限。
他在数据上钻研的都来源于母亲。
可是八岁那年,他的母亲陨落了,从此下落不明,他也成了没娘的孩子。
竟然会在这里么?他根本理不清,一切都全然超乎认知,毫不真实。
“心率太高了,巫诺先生。”班廉扫视过体征检测板,轻幽幽地笑。
巫诺回过神来,勉强支着精神应付,语气加重:“是你想见我?”
眼前这人一头银灰色长发,容颜清俊,鼻梁骨上架着银丝单边眼镜,唇畔蕴着柔和淡然的笑意,眼镜长链在一侧轻慢地曳。
巫诺只一眼便有了计较——这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
班廉:“请您来做做客。”
巫诺防备:“为什么?”
班廉打了个响指,地面唰地打开一块,从底下升起一台标本仪,一张人脸透过绿色的药水从中透出来,凄惨得瘆人,巫诺将人看清。
——纪长生?!
“认识么?”班廉问。
鹿商白认识,可是作为巫诺,纪长生对他来说就是纯粹的陌生人,他垂眸不语。
当时在森尼母星遭遇超暴陨石流,纪长生也在其中受害,拽着向他求救,可是他分明将这仇人丢给林奕了,怎么却在这里出现?!
“这是哪儿?”他扬睫盯紧班廉,确认。
但这人竟真的不避讳,就任由他知道,班廉如是回答他,开口:“星际独立主义基地。”
巫诺将他的诚实看作是不屑和傲慢。
“你不认识他么?那我讲讲吧。”班廉微扶镜框,声线和缓,娓娓道来,“他叫纪长生,一个月前被人注射了浓缩精粹剂,引起了急性异变,到衰变,注定要面临死亡。”
“他死前找到我,告诉了我凶手,也就是那个拿精粹剂当凶器的人。”
“而你熟悉他——是你的丈夫。”
巫诺怀疑自己听错了,梅里怎么可能会插手纪长生的事情,还将人以精粹剂的形式处理掉了?说林奕还有可能,可梅里有什么理由和立场?
“……这就是你绑架我的原因?”巫诺保持冷静,蛮不在乎,“那你找错人了,他不在乎我。”
“错了。”班廉摇头否认,“他在不在乎你都会选择营救。更何况这不是我想见你的本质原因,巫诺先生,你有自己的价值。”
“纪长生,他该死!”柳扶突然失控,打断他插嘴一句。
这一句搅乱了巫诺的思绪,巫诺心念闪动,神情茫然。
“好,他该死。”班廉认下来。
机器人从走廊转进来,递上一支针剂,关注到这一变化的瞬间巫诺直觉不妙,他下意识地用力挣扎,却反而被机械臂压得更紧,青筋凸起。
一滴药剂从针尖滑下,压迫感逼到了眼前,巫诺不自主地向后靠,他贴紧椅子的靠背企图远离危险,尽管这于事无补。
“滚!别碰我!”
“你放心,我也是人体学出身,这精粹剂是按照精确的比例调配过的,我不要你的命。”男子依旧风轻云淡,从眸底溢出充斥探究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