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知道?”
段泽安扶了扶面具,这里很隐蔽,隐蔽到分给这里的烛光也就那么一丁点。
他们都带着面具,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能在面具的缝隙中看到彼此映衬着烛光的眼睛。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人为什么会有嘴巴?
“真的……”
穆青的声音清亮,特别是带着尾音的声音,跟带了钩子一样,就连段泽安也被他迷住了一瞬。
“就那么迫不及待让我死?嗯?”段泽安眼神冰冷,声音柔情的就像是在调情一样。
“夫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穆青的眼泪说掉就掉,声音委屈的就像是段泽安吃干抹净不给钱一样。
“怎么想你?”段泽安声音危险,拎着穆青衣领轻轻地说,“当然是想你故意把我拦在这里,不让我准时赶到宴会厅,你想知道惩罚是什么,我可不想。”
“夫人啊,我可太喜欢你了。”穆青变态一样轻嗅段泽安的味道,“一直陪着我不好吗?”
“不好 ,”段泽安没有制止穆青的动作,轻轻地说道,“夫人还年轻,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穆青:“……”好耳熟的一句话,我是不是在哪听过?
华丽的舞厅衣香鬓影,舞会尚未开始,不是玩家的NPC们自动适配场景,不少人人已经攀谈起来。
叶嘉萤紧盯着将要漏完的沙漏,眉头紧蹙。
“沙漏快漏完了,小段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不短的时间,其他玩家也都在,除了段泽安。
其实带着面具与不带面具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能认出来的还是能认出来,戴上面具之后的装扮与面具前一般无二,只要有心,所有人都能迅速认出对方。
“难道是被什么人绊住了?”马欣怡揣测的目光看向另外三个玩家,他们彼此没有交谈,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分寸,不会把自己玩死的。”白泽神游天外,插了一句。
“小白泽,”叶嘉萤转头看向他,“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身体不舒服?你不会晕船吧?”
“不对劲?”白泽回过神,他耸了耸肩说,“哪里不对劲?我好得很。”
马欣怡拍了拍白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白泽,有病咱就治,切勿讳疾忌医。”
白泽嘴巴一弯就开始假笑:“……我好得很!”
叶嘉萤和马欣怡眼神飘开,就算是帅哥假笑,对眼睛也是种伤害。
“我……我不太好……”
虚弱的声音从他们忽视的角落传来,舟天岭的身体摇摇晃晃,走一步晃三步,脚底跟踩了棉花似的,丧尸附体一般走过来。
叶嘉萤和马欣怡默契地将把舟天岭忘了的事情抛之脑后,她们一左一右“搀扶”着舟天岭过来,被架着的舟天岭双脚无力,任由她们把他挪过去。
宴会厅并没有座位,叶嘉萤和马欣悦将舟天岭“钉”在墙上,好歹是一根绳上的,叶嘉萤随口关心了一句:“你晕船?”
“不……不……”舟天岭脸色苍白,他剧烈地摇头,下一秒好像要呕吐出来,“我……我晕血……”
周围忽然寂静下来,除了叶嘉莹他们几个外,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舟天岭。
见血了,这么快就见血,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叶嘉萤目光一凌,赶忙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你还记得些什么?”
“我……我看到……呕——”
舟天岭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叶嘉萤皱着眉,随手将一个NPC的酒抢下来灌给舟天岭。她们与NPC就像不在一个世界里一样,NPC的手里还保持着端着酒杯的姿态,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手上的酒杯已经被别人夺了过去。
“喝下去也行,漱口也行,赶紧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叶嘉莹的动作有些着急,作为第一个看见案发现场的玩家,舟天岭的处境非常危险,她们不知道舟天岭什么时候会因为“看见”而被灭口,不如现在赶紧问出一些消息,不然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胃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的舟天岭吐出来一些酸水,被辛辣的酒又呛了一口,总算是恢复些精神。
“我……我……我……”
我我我了半天都没说其他的话,叶嘉萤眉头一皱,舟天岭察觉到危险,一个大喘气之后,总算将剩下的话吐了出来。
“我看见一个没戴面具的人把……把……把戴着面具的人杀了,还抢……抢走了他的面具,戴……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听到这话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舟天岭,吓得舟天岭靠墙立正稍息,白泽右手不断地点着自己的面具,一下一下的敲的舟天岭心慌。
白泽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幽幽的问道:“那你记不记得被抢走的面具长什么样子?”
如果这是一道逻辑思维题目,那么有四种结果。
假设一,舟天岭说谎了,他还记得面具的样子,那么,拥有面具的人就是一个被他陷害的倒霉蛋。如果说舟天岭不记得面具的样子,那么他的目的就是让拥有面具的人互相猜忌。
假设二,舟天岭没有说谎,他还记得面具是什么样子,那么,拥有面具的人真的是“卧底”。如果说舟天岭记得面具的样子,那么,他们身边戴面具的人都是定时炸弹。
那么,舟天岭的回答呢?
“我……我……”
关键时刻,舟天岭好像惊吓过度一样,又结巴了。
“没看到,还是不记得了?”白泽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
“或者说这一切只是你的自导自演?”白泽胳膊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学校门口打劫小学生小混混样子,“还是说被抢走面具的其实是你呢?”
“我……”舟天岭只感觉身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他莫名的在白泽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
而此时此刻,段泽安还没有回来,舟天岭如果贸然指正,那么段泽安就会成为那个被NPC取代的倒霉鬼。
“我什么我呀,就一句话的事,要么就是,要么就不是,要么就记得,要么就是不记得……”
叶嘉萤皱着眉,舟天岭的样子看着不像在说实话,叶嘉萤烦躁地掰了掰手指,这是她的下意识动作,但是在舟天岭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舟天岭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地方太黑,他只看到面具的一部分,但是在他一路走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一样的面具。
现在所有段泽安不在宴会厅,会是他吗?
沙漏即将漏尽,留给段泽安的时间不多了。精神抖擞的老管家神情狂热地站到沙漏旁边,一刻不歇地盯着沙漏一点一点的落下。
细沙落下的沙沙声在他的耳边如同美妙的音乐,他享受时间在耳边流逝,在眼前流淌,他喜欢沙漏,有一种掌控时间、无与伦比的快感。
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会背叛、都会消失,但是时间不会,他不会因外物而停留,也不会因外物而加速,他不会被偷走,也不能抢过来,他让每一个人平等,他对每一个人一视同仁。
无论是高贵的国王,还是低贱的乞丐,他们都拥有它,他们也都留不住它。
等最后一粒沙子落下,老管家终于将视线从沙漏中挪开。
“人到齐了吗?”老管家腰背挺直,态度倨傲,“让我看看有没有不听话的客人。”
此刻的段泽安在哪呢?
他已经拉着穆青来到了宴会厅,穆青跟在他后面像一个受气的媳妇,他们手牵着手,姿态倒是非常亲密。
“看来人已经到齐了,那么,游戏开始,各位请自便吧。”
说完,老管家捧着他的沙漏离开了宴会厅。
段泽安拉着穆青走到约定的位置时,舟天岭还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看到段泽安眼睛一亮,紧接着便是满眼的惊恐。
“好热闹啊,你们在干什么?”段泽安怕穆青乱跑一直牵着他,他们是指交叉,非常坦然的走到了叶嘉萤他们面前。
“这位是?”叶嘉萤疑惑地开口问道。
叶嘉萤已经默默的将背在后面的大砍刀放到前面,这个男人他们似乎没有见过,不像是他们不熟悉的另外几个玩家。另外的那三个玩家还在旁边站着呢,虽然没有靠的太近,但是还是密切关注的这边。
虽然跟在段泽安后面像一个受气小媳妇,但是叶嘉萤的直觉告诉她,段泽安后面的那个男人没有那么简单。
“他,”段泽安简单介绍,“前男友,最近变傻了,怕他被拐卖,现在我身边待着。”
穆青猛地抬头,为什么还没变成男友就变成前男友了?!
穆青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说:“难道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情人了吗?”
叶嘉萤和马欣悦探究的目光在段泽安和穆青身边互相扫视,从身高到体态再到声音,两个人似乎不相上下,不一样的气质,却意外的融洽。连面具一模一样,可以说是非常般配了。
段泽安暂时不吃他这套,可能吃吧,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冷冷开口威胁穆青:“再胡说八道,把你从船上丢海里去。”
穆青被迫闭麦。
而围观两个人斗嘴的白泽眼睛越睁越大,段泽安的前男友,除了穆青还有谁?
是其他人吧?穆青不会在这个副本里吧?一定是其他人吧?
显然,白泽的祈求并没有得到上天的回应,听到穆青说话的白泽直接梦想破碎。
穆青的声音,他死都不会忘记,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
白泽双眼无光地靠在墙上,脑海里回想着被穆青支配的恐惧。
白泽奉行趋利避害,见人说人,见鬼说鬼话,一直以来,在副本中混的如鱼得水。弱的玩家打不过他,对他没有威胁,强的玩家他直接丢开,让别的NPC接受,对他也没有威胁。
但是穆青不一样。
穆青,他不听人说话,别的厉害玩家好歹是先威胁,威胁无果后再打一顿,穆青就不一样了,他看着不爽就先打一顿,打到听他威胁为止。
白泽被他捂着嘴巴打了一顿,求饶都没办法说话。
穆青闯关的时候对待NPC很有一套,擅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先打一顿,捂着嘴巴打。不擅长说话,但是武力值比较强的,先是一嘴的歪理学说忽悠,忽悠不到就打一顿,打到你信为止。
作为被穆青糟蹋的NPC之一,白泽捂住自己的小心脏,现在去投靠那个什么组织还来得及吗?不是说那个组织的人一直在找穆青吗?为什么会让他碰上?好不争气一废物组织。
白泽偷瞄牵着穆青的段泽安与被牵着的穆青,这两个人气氛很诡异,不像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具体要形容的话,应该是——
同居二十年非常熟悉彼此但是不可避免陷入对对方的厌倦,但是尚有亲情,想分手,但是被那点感情藕断丝连连接着的怨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