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饭便宜但老板娘实在,辣椒肉里肉末和辣椒齐平,陈凭夹了两块放到水杯里涮了涮,“只能两块。”
“小气鬼”,陈岸眼巴巴的用碗接过肉,意犹未尽的嚼了老半天才舍得咽下去,然后继续抱着自己没有味道的面条吸溜
吃完饭,陈凭看时间不早了,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将给老人的钱记上去,然后在狭小的卫生间随便洗了洗,合衣躺隔壁空床上。
“明早上工早?”
“嗯,工期催得紧。”
医院离这次的工地近,他能多睡一会儿。
还没三分钟,陈岸就听到了他的呼噜声。他下了床,缓慢地挪到另一张床边,看着脱的只剩条内裤,连被子都没有拉就睡着的弟弟。
他睡觉很沉,前两年睡工地,那里的噪音那么恐怖都很难把他吵醒。
暴晒让他皮肤受损严重,纹理粗糙了很多,摸上去赖麻麻的不那么顺滑,手上全是老茧,胳膊上也有晒了蜕皮后有色差的印子。
身材倒是练的很壮硕,八块腹肌整整齐齐的码在肚子上。
他看了没多久,帮陈凭拉了被子,躺回自己的床上。
工地是好几个施工队一起做的,陈凭是一个小包工头,队伍的工作很少,结束后只要验收完成就能退场。
他和工友们从早上等到中午,才等来验收的领导。
过程很顺利给的也是现款,但也意味着要找下一个工地了。他手底下人多的时候有四十来个农民工,有些人拿了钱准备休息个把月,有些则愿意跟着赶下一个工地。
他不敢停,陈岸的肾衰竭越来越严重,他等不了,必须要尽快凑足钱,哪怕是灰色地带,也要找到肾源。
“张总,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联系我啊,我这边的人都快闲的发霉了。”
上次一个小老板收了他的钱说能让施工队跟着进新开发的油水丰厚楼盘,现在却支支吾吾迟迟不肯回信,他等了快一个星期了只能打过去询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喝了酒,说话舌头都有些大,“陈工你别急啊,这种事要上头批准了我才能通知你啊。这样吧,我在XX饭店,有大老板要来呢,你给我拿几条烟过来,要大chong九。”
陈凭:“.......”,他在脑子里算着该去买几条,一条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对面听不见他的声音,说:“陈工?”
“知道了”,这死胖子要拿他的烟做人情,他拒绝不了只能照做。
饭店很高档,陈凭把摩托车停在门口还被服务员询问是不是走错了。
也不怪服务员这样说,他刚从一个临时工地过来,衣服裤子上有泥点子,鞋子三分之一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黄泥巴,像用泥巴裹了个外壳似的,十分埋汰。
在服务员嫌弃的眼神下,他把车停到一边,打电话让张总下来拿烟。
张总晃着大肚子走了出来,拿过他手里的烟。
陈凭忙说:“张总,还要请你多费心让我能赚点小钱,等事成后别说烟了,做兄弟的送你两条好酒都没问题。”
“你几岁啊跟我称兄道弟的”,张总喝多了,飘得厉害,醉醺醺地指了指他,“怎么,你觉得我是看上你这两条烟了,你看不起我!”
他是个中间人,长的肥头大耳全靠帮包工头引荐捞油水,陈凭无意与醉鬼争辩。
“张总你喝醉了,我要仰仗您才能活呢,你别乱想啊,进去吧进去吧。”
张总摆出一副教育的姿态,“你好好学学说话做事,你知道今天谁会来这个局子吗,最大的老板!你看你这幅埋汰样,赶紧走走走。”
“是是是,张总慢走”,陈凭边弯腰低头,边在心里揍了他一顿。
打工人要想赚钱,说好听点一定要谦虚,说不好听的,要认清形势,找准帮手,卑躬屈膝。
只要能赚到钱,卑躬屈膝算不了什么,他有很多的理由将这一举动说成是合理化的人际交往过程。
饭店门口一窝蜂涌出来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不乏有和张总一样的将军肚,张总激灵了一下,清醒的把烟塞进陈凭手里。
“大老板来了,先给我拿着。”
他拉了拉西装外套,摸了摸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恭敬地走进队伍里,挂上虚伪的笑容,朝驶来的车行注目。
一辆黑色的,流光溢溢的豪车稳稳地停在巨大水晶吊灯下。
陈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车前那个大大‘R’,看来真是大老板驾到啊,这车好几百个吧,真他喵的有钱。
司机打车后座车门,一双亮色的黑皮鞋探了出来,陈凭一时分不清是车更亮,还是鞋更亮。
黑皮鞋踩在地上,就连流光溢彩大理石地砖都显得有些暗淡。
车窗挡住了大老板的样貌,但他猜测应该是个有钱的大腹便便地中海。
“柯总,您好您好,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传闻不如亲眼所见,您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哪里,您过奖了,陈叔叔您是长辈,我现在才来,等会儿应该自罚三杯。”
“您说笑了,您这么忙能抽空过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迎接的人上赶着称赞这位柯总,陈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对已经走到酒店门口的那个人,既感到好奇又感到害怕,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视线又看上那双皮靴,然后上移。
修长的双腿,劲瘦的腰身,乌黑的头发,精致的侧颜......
他有种肺部被放气的错觉,喘不上气,肺里的空气也被吸走,痛的好像被骨头压迫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腿撞到了摩托的排气管,发出一声很轻的声响。
离的很远的轻微动静似乎都能打扰到了柯总,他侧头看了过来。
模样和五年前变化很大,轮廓不再雌雄莫测,棱角分明下颚锋利,少了女气,多了上位者的威压,个子好像又高了。
漂亮的狐狸眼一如既往的美艳精致,此刻看到他先是定了两秒,随后闪过一丝错愕,又立刻恢复如常,换成面对所有人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