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刺杀没有引起多大的慌乱,除了被关停的戏院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巷子里的狗叫和街边孩童们玩闹的声音格外清晰。
裴寂竹快两步走到一个卖早饭的摊位前朝她招手,“先来吃饭吧。”
泠烟走过去坐下,托着腮发呆,等回过神才发现裴寂竹看着对面的一个乞丐,她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你不会觉得这些乞丐很可怜吧?”
“你不这么觉得吗?”
泠烟非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刺道:“你可怜他们,谁可怜你?有这闲工夫你还是多可怜可怜自己吧。”
闻言裴寂竹低头轻笑。
“你笑什么?”
“我从不觉得我可怜,”他说:“况且,我也不需要谁可怜我。”
妖本身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存在,半妖更是低贱的存在,所以他时常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在琉璃塔母亲说的话。
吃完饭回到客栈芙黎和泠赋已经把东西都清理好了,泠烟没想过离开这里,‘炎陨’在这附近,她想拿了‘炎陨’就快马加鞭去归墟之境,但看他们这么着急也不免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泠赋从包裹里拿出一张请帖,说道:“公主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给我发了请帖,让我把你们也带去,所以一大早就让芙黎收拾东西了,平江离京城甚远,早些出发在月底正好赶上。”
李迎初的身份他们皆知,有着生死之交,她又特意给了请帖,这是说什么也要去的。
泠烟有些犯难,她到现在都没能找到破除镇海关结界的办法,决计不能就这样离开。
“我还有事走不开,就让芙黎代我去吧,”她对芙黎说道:“等会我把贺礼给你。”
泠赋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跟公主说了,她说下次再单独宴请你。”
泠烟点点头,抬手用袖子掩唇打了个哈欠,“有点儿困,我先上去睡了。”
裴寂竹跟着他上楼却被泠赋拦住,“你也在邀请之内。”
泠烟闻声回头,不解地看向他,裴寂竹跟公主的交集不多,怎么会连他也邀请?
裴寂竹笑着抖了抖手,双手交叠放在前面,靛蓝色的衣料在手腕处堆积,缎面的布料像是泛着流光,他音调上扬,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懒散,“我跟公主不熟,我去做什么?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公主说了务必带上你。”
“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泠赋解释道:“你爷爷想见你。”
裴寂竹没说话,他出门半年有余,确实很久没见爷爷了,也很想回去看看,他看向泠烟。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想去就去吧。”泠烟朝他挥挥手,转身往楼上走。
裴寂竹敛下眼睫,眼中情绪翻滚,泠赋勾着他的肩膀往租赁马车的商铺走去。
……
桌上香炉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格外浓郁,窗外光照变换,很快便到了傍晚,床榻上的少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汗津津的贴着肌肤,露出来的锁骨上隐约有青蓝色的纹路不断闪烁,向上延伸,却又像是被什么阻隔退了回来,很快又继续向上试探,反复如此。
泠烟眼睫轻颤,表现得非常不安,像是被什么困住,挣扎不脱,双手紧紧揪着被褥。
房间里,一阵风带着傍晚的清凉意吹进房间里,空气中渐渐盘旋出密布的黑色气息,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霎那间黑气消失不见,露出站在里面的人,他取下兜帽,被遮住的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跟裴寂竹有着八分相似的脸,只不过这张脸更加成熟,轮廓凌厉,具有攻击性,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窗前,伸手挑开床幔,微微倾身探头往里看。
“真是……”他欲言又止,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点在泠烟的额头上。
蓝色的萤光亮起,泠烟逐渐平复下来,他伸手小心地抚摸她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捻着衣袖为她擦去汗珠,良久才起身,站在窗前,看着无边月色问道:“她怎么样了?”
“还行,但我觉得她快撑不住了,”回复他的声音十分空灵,“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说:“但应该快了。”
房间里传来一道很轻的咳嗽,渐渐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也变得重了起来,泠烟翻身趴在床沿呕出一口血,胸腔的疼痛瞬间将她疼醒,脑子清明了不少,眼前却有些模糊,只感觉体内有一股陌生的灵力,柔和轻盈,但绝不是她的。
有人进来了?
她晃了晃脑袋,拽住床幔有些艰难地扯开一道,还算明亮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的香炉还烧着,桌上简单的妆盒依旧敞开,里面名贵的首饰没有不见,房间里也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看来是她想多了。
重新躺回床上,拉着被角擦掉溢出来的生理眼泪,眼前才清楚起来,心疾又犯了,她有些烦躁的皱起眉,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出一小罐药丸,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将药丸吞了。
泠烟一直搞不懂,她原身是一把剑,即便化形也是剑灵,怎么也会有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