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靠垫中探出,接着小狼崽的脑袋半露出来,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慢悠悠地打着转儿。
阿葵好奇地瞧了它一眼,她没料到这小狼崽竟藏在这里。
“嗷呜嗷呜……”
它迈开小短腿,朝着女孩走去。
阿葵任它爬上自己的羊皮靴,又一手轻轻戳弄着它的尾巴,引它频频转首去望,口中“呜呜”地叫唤个不住。
这样的小东西着实好玩,她咯咯地笑起来,全把它当成了布老虎一类的玩偶,抱在手里一会儿举高,一会儿放低,口中学着它呜呜地低叫。
这下,小狼崽倒不再叫唤了,只是歪着头看她。
“小狼在看我。”她说,脸上洋溢着天真的快乐,心里对眼前的少年全没了芥蒂。
齐远道:“它大概是没见过傻子。”
“我不是傻子!”阿葵说着,摆弄着小狼崽,令它面对了少年,“你瞧,它也会瞧你!”
可小狼崽实在不太听话,或是对眼前的少年不感兴趣,只一味仰着小小的脑袋,去瞧阿葵。
齐远哼笑了一声。
阿葵微微有些着恼,于是,接下来的一路,她一直忙于纠正狼崽的小脑袋。她想不通这狼崽为什么就是不肯看少年一眼,为何只是瞧着自己。
马车停了下来。
十七上来拉开车门,道:“公子,到了。”
阿葵一呆,心里轻轻跳了一下。
“带她去杂役院,随便寻个住处。”齐远道。
十七应了。
齐远已下了马车,又回身对阿葵道:“你,今晚好好看着小狼,记下了么?还有,记得喂它。”
阿葵说:“我不知道它要吃什么。”她心里其实欢喜极了,因为公子留下了她,还教她留着小狼崽。
“你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少年拖长音调,道。
他还未踏入府内,门房小厮早迎上来,躬身对着他行礼。齐远站住了,对那小厮道:“去支个人,替我瞧瞧老夫人睡下没?”
小厮喏喏着正待要去,齐远叫住他:“就你去好了,悄声点儿,别教老夫人院子里的人瞧见。若是不巧给撞见了,你就说我已平安回来。”
小厮应承着去了。
*
房内熏着暖香,一位四十有余的妇人坐在暖塌上,膝上覆着一袭狐裘。她脸上的笑容慈柔,口里说出的话语温和亲切,便是隐隐带着责备的几句,听来也是轻轻柔柔的。
这便是齐家老夫人,年轻时便是温柔的性情,及至做了母亲,那温柔里便又添了几分对儿子的溺爱。齐远在她看护下长大,从没挨过她一句责骂,甚至连数落也不曾有,只是一味的纵容爱护。
齐远道:“母亲不怪儿子,儿子就能睡个好觉了!”
齐母叹口气,道:“你虽说冒着那么大险恶出去狩猎,教我焦心了半日,却一心里全是为着我,我怎会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这病,连累着你,教你整日里不得闲工夫去玩耍。”
她伸手在少年脸上摸了摸,又续道:“我听余老说,你没大伤着,我还不信,如今瞧你这虎儿似的样子,我才安了心。”
齐远已沐浴过一回,又更了衣,宽袖遮掩住了他臂腕间的伤,听母亲如此说,他只是笑。
“对了!”他忽的想起来要说的要紧事,“母亲可知我已猎来了那血尾白狼,便等余老明日为母亲制药。”
齐母脸上的笑微微一滞,继而苦笑道:“我这病还有药可治?”
“自然!世上有病便有药,母亲没听到过么?这血尾白狼,可治百病!若是父亲还在,兴许也能治他的病。”
妇人低头,一手掖了掖自己腿上盖着的狐裘,半晌才说道:“好,我儿孝顺,为我寻了那传说里白狼来,明日便教余老试试药。”
齐远眉开眼笑道:“正该如此!我听得嬷嬷说,你今日又不肯服药。有病却不吃药,岂不是比儿子还顽皮了?如此这般,母亲再教导我,我可也不听了。”
八年前,齐母不知因何故染上了一种麻痹之症,双足瘫软无力,行不得路。齐远自七岁上便没了父亲,后又生了病,是母亲细心照料他,将他养大。和自小便养在叔父身边的兄长不同,他一直随着母亲长大,心中自然念着母亲的恩情。自母亲生病后,他便一直四处找寻名医名药,立誓要医好母亲的病。
齐母先还肯服药,渐渐的,见药石无用,自个儿却灰了心,连寻常的艾灸也懒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