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得多谢谢你死去的堂哥范守信?”潘运昌呷了一口茶水,眼睛连范明德瞧都没有瞧一眼。
范明德有意与之结成联盟,因此对他的话并不着恼,而是辩解道:“这与我堂哥何干?堂哥只予他副帮主之位,不过就是个管事的。还不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味花天酒地,将洪漕帮里里外外通通让给他吴宏,甚至还让他去主持祭禹……”
“说的就是这个!”潘运昌虽然装作淡然,但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打断对方,急切地说起来,“祭禹仪式乃帮主之责,他个惫赖活人都到了,却放任吴宏去上香歃血,这不是在提前告知洪漕帮上下吴宏就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吗?”他将茶碗摔在几上,“说到底就是范守信养虎为患造成的恶果!但凡他当年没有私心作祟,在潘老帮主故去后处心积虑地将潘氏族人全部清除出洪漕帮,今日会是这种局面吗?”
潘运昌所说的确是实情,潘让明在时,范守信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显露出一点野心,是以虽以外姓入赘,潘让明对他却极为信任。但岳父一死,他便渐渐露出獠牙来,在十年间以各种由头将洪漕帮内有些许地位的潘氏子弟祛除殆尽,这些人便只能依靠洪漕帮每年分给潘氏一族的银两过活。
吴宏成为副帮主后,一向待下公允,对上恭敬,在公事上也勤勤恳恳,在范广胜狎妓取乐之时,都是他兢兢业业地打理着洪漕帮的各项事务,因此帮中上下对他没有一点怨言或是不满。有许多人都认为洪漕帮的帮主早该交于他,而不是范广胜这个酒囊饭袋。
这一次,范广胜将祭禹仪式交由吴宏主持,自己则在一旁监礼,不少帮众都把这看作是帮主在交托后事,毕竟大家都听说范帮主自生日被刺,伤势迁延,已有不起之相。果然,范广胜死前留下遗书,甚赞吴宏的忠心和才干,嘱咐他继承帮主,以巩固洪漕帮的基业。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帮中上下都只有赞成,毕竟吴宏经营多年,威望已成。但原本将洪漕帮视为私产的潘氏却不痛快,范式一族也同样有些不舒服。只不过两边都没有什么名分去争夺洪漕帮,只能一面腹诽,一面曲意逢迎。
说话间,所有被洪漕帮邀来观礼的贺客已经到齐,吴宏的副手陈开祥宣布继任仪式开始,众宾客立刻停止了闲聊。
仪式并不复杂,吴宏先谢过来客,然后在水官大帝大禹像前上香、歃血、立誓,最后则是当场的舵主及帮众齐呼口号,表示从今日起效忠新帮主。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立誓这一步,吴宏誓词念到一半,突然从正堂之外传来一个声音。
“吴宏忘恩负义、谋害范广胜以自立,做不得你们的帮主!”
堂上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说话的是谁。
站在堂下的洪漕帮帮众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离得更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名女子带着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一起从屋顶飞了下来。
吴宏立马认出来人就是和阿琼同闯范广胜生日宴并最终逃脱的人。而紫璇拽着的,则是在范宅别院客居的大夫黄柄誉!
他立刻警觉起来,冲陈开祥使了个颜色。
“来人,将杀害范帮主的元凶祸首拿下!”
堂下立刻冒出许多带着兵刃的洪漕帮众,紫璇迅速反应,和来人斗了起来。陈开祥趁着混乱,绕到紫璇背后,想要先结果了黄炳誉。
紫璇却早有防备,只见她一面护着被吓得面如土色的黄大夫,一面将所有敢靠近她身边的人一一击伤、踢出,只花费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所有在场挑衅之人打趴在了地上,连陈开祥也未能幸免,正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臂在地上打滚。
吴宏顿时心慌起来,怎得只过了五个月,这个女子的功夫就变得这么厉害了。他决不能让他们有开口的机会,立刻抽出佩剑,飞身而出。
他来势甚猛,紫璇不得不凝神应战。上一次吴宏只做壁上观,紫璇并没见识过他的武功,此时对阵,她才知道吴宏一直深藏不露,虽然还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对付起来也需要花一番功夫。
紫璇的剑较吴宏为短,吴宏便主要使出点、刺、挑的招式,紫璇则借着身法之利,去攻吴宏的地盘和头脸。霎时间,对方脸上、脚腕均被划伤,且紫璇力道强劲,伤口都不浅。如果不是她故意要留他性命,吴宏五招之后必然落败乃至身死。
他自知不敌,站出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就在他与紫璇勉励周旋之时,陈开祥已再度接近了颤巍巍躲在一边的黄炳誉。这次无人护佑在侧,眼看着陈开祥就要得手,哪知一直在程立锦身边安静瞧着这一幕的年轻人猛地跃起,直接从堂上飞到陈开祥身侧,居高临下地踢掉他手中匕首,将他踩在了脚下,不少人的目光都被这一下变故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紫璇身子矮下又立起,从吴宏臂下穿过,剑光一闪,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纲:官府掌管的漕船,唐代以10船为一纲,宋代以30船为一纲。此处只是借用这一职司和官名,经不起考证,也和本文的时代背景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