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往紫璇脸上瞧了一眼,紫璇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安静地听着,便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不能赶我走。倪家庄之事并不是只和你有关,我和余漱的事情还没了结呢。我也想知道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你不去找他,我也会去。只是我俩正好同路而已。再说了,我功夫不行,轻功还是可以的,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会自己跑,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不是怕你添麻烦。”紫璇脱口说道。
瑾瑜轻轻笑出来,试探道:“那你要是不嫌弃我碍手碍脚,不如一起?”
紫璇尚在犹豫,瑾瑜又道:“洪漕帮冲着你而来,危险不说,还容易耽误你办事。不如跟着杜兄的商队一起南下更为稳便。”
紫璇伤势虽然好转,但此前连番受挫,一事无成,正是焦急时刻。瑾瑜的这番劝告正说中她的心事,她思量再三,的确没有比之更好的法子,便看着瑾瑜紧张又期待的模样,点了点头。
瑾瑜带着紫璇,会齐了杜彦成的人马,一起走陆路向东。
说到为什么要走陆路,杜彦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怪这个天杀的洪漕帮,把持着漕运却心不在焉。我这趟货,走水运最是方便,偏他们说最近忙,不接这单生意,才让我这般费事!”
瑾瑜和紫璇对看一眼,问道:“却是为何?洪漕帮怎么不好好做生意了?”
“谁知道啊!”杜彦成带着怨气,“听说他们帮主给刺客弄伤了,半死不活的。全帮上下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咽气。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才无心干正事吧。”
“我怎么听说,洪漕帮诸事一向都是由他们副帮主拿主意的。”
“的确如此。那个范广胜就是个酒囊饭袋,一向只在女色上面用功。他能坐上帮主之位,靠的都是他老爹,自己哪有半点本事。如果不是他爹范守信范老爷子生前安排下吴宏这样能干又踏实的人,他还能安坐到现在?”
“这个吴宏是什么来头?”
“这个倒不曾听说。洪漕帮的帮众无非两个来源,一种呢是在运河边上货卸货谋生的,有些能力的就慢慢积功,也能升个舵主什么的;另一种就是从江湖上招揽来的一些习武之人,也算是给自己招揽一些人才吧。不过后一种途径进去的人十分罕见。我只知道吴宏是范老爷子看上的人,先是做了无锡的舵主,后来又立了些功劳,这才被范老爷子选中,做了副帮主。”
“那这个范老爷子到蛮有眼光。”
“与其说他眼光好,不如说他极有远见。他看出来自己的儿子不成气候,又怕自己归西之后帮主之位旁落他人,便趁早找个能干又肯听话的来打理帮务。这吴宏还真是个埋头干事的,兢兢业业地待在副帮主的位子上这么些年,还把虹漕帮弄得如今这般兴盛。”
瑾瑜还有个疑问:“如今范广胜奄奄一息,他的几个儿子还小,难当重任。只要他一死,这帮主之位不还是会被吴宏取而代之吗?”
“难。”杜彦成只简单答了一个字。
“为什么?”
杜彦成笑了一下,冲紫璇道:“文姑娘行走江湖,可知这其中的缘故?”
紫璇一直安静听他两说话,此时被问,才开口道:“范广胜虽死,可潘氏一族还有后人,若要论起资历来,潘家人比吴宏这个外来之人更有资格做帮主。”
“潘氏?这又是谁?”
“洪漕帮的前身是一小伙在运河两岸靠搬货抗货为生的人。后来漕运日重,这伙人也渐成规模,潘氏先祖潘佩隆便和弟兄们歃血为盟、共举义旗,这才有了洪漕帮。他的儿子潘让明是个十分会钻营的人物,在他的治下,洪漕帮的势力范围几乎遍及江南运河。”杜彦成在紫璇基础上又有说明。
“既然洪漕帮一直都是潘家经营,何以后来落在了范守信的手上?”
“潘让明虽然精明强干,却有一点不足。”
“哦?”
“生不出儿子。”杜彦成打开折扇,在马背上摇了起来,“他娶了好几个老婆,也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最后只有一个女儿活到了成年。无奈之下,他便招婿入赘,范守信便是他的东床快婿。”
“原来如此。”瑾瑜这才明白这中间复杂的人事。
“可惜的是,潘让明的女儿也是个薄命之人,成婚没几年,生下儿子便撒手人寰。此时潘让明还在,他便要求范守信在潘氏及当时洪漕帮的几位长老面前起誓,日后洪漕帮帮主的位子必须传给他的外孙,也就是如今的范广胜。”
“我明白了,吴宏再能干,也不是潘氏点头的人。”瑾瑜道。
“是这么个道理。吴宏也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可是一旦挑起事端,潘氏、范式都会反对,即便强行坐上帮主之位也会麻烦不断。故而他宁愿清清静静地当这个副帮主,反正帮里的大小事情都归他管,要不要这个名头也是一样。”
“道理虽然明白,但这种只看血缘、不管能力的传承,实在不够合理。”瑾瑜摇着头,就此终结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