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天色不早了,明日再说吧。”
二人在京都街市上游历了一会儿,唐一意觉得距离天亮不过也就六七个时辰,在掌柜处为柳云关付过住客栈的钱后,自顾自地走出了客栈。
“阿意,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唐一意指了指屋顶。
“不睡客栈吗?”
她摇了摇头,一手提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脚上清点几下,而后落在了客栈的屋顶上,摆手示意地面上的柳云关回客栈中歇息。
月色如霜照着京都大地,柳云关眼见唐一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屋脊上,料想自己在底下说的话她也听不见,便没再多说什么,抬脚往客栈中走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唐一意潇洒又孤独。
他不知道为什么。
今夜月色很好,唐一意静静坐在屋顶上,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无度门的一个夜晚。
彼时应该是她从陈都到无度门养伤的第二年,因为对家中日日采药的事务厌倦了,故恳求柳云关让她留在无度门,柳云关许是觉得门中多一人不过便是多一双碗筷罢了,当即便同意了。
她就此留下,为答收留之情,她接过了打理无度门药圃的任务。
印象中柳云关夜间屋子里的灯火总是久久不灭,有一日出乎唐一意意料之外竟早早熄灯,她以为柳云关是倦了,想要早些歇息,一抬头却看到他正稳坐在高高的屋檐上。
那也是一个很好的月夜,他背对着她,只留一个背影。
潇洒又孤独。
唐一意很好奇高处是怎样的风光,她找到吴宗房屋,将捧着书正在打瞌睡的吴宗拍醒,用一只玉笛换他和自己搬个梯子,她要上屋顶。
“是你要我搬的啊,届时若是被门主责骂了,你可自己担责。”
“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
吴宗受了玉笛做事倒也爽快,二话不说就将长梯扛到了柳云关所在的屋顶之下,摆放好梯子之后又在底下确认唐一意安全爬上去,方才拍拍双手沾上的灰离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柳云关,自以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后,想要吓他一番。
“来了?”柳云关背对着她,突然开口。
唐一意被吓了一跳,双手拍着胸口,道:“柳大哥,你怎会知晓是我?”
“从吴宗搬梯子时我便注意到你了。”柳云关说着还指向了梯子所在位置,接着说道:“吴宗这小子近来胆子肥了不少,竟给你出这爬梯子的主意,实在是危险,明日我非罚他一通不可。”
“不是不是,是我非要让他给我搬梯子的,是我自己想上来。”唐一意急忙解释。
“阿意,如此危险的事下次不可再尝试了。”
“啊?但是立于屋檐之上,所见景致如此旷阔。”
她第一次爬上屋檐,在无度门的山头上望见了平原之上整齐的房屋,万家灯火如同落在地面上的星河,温暖平和,目光再放远一些,千仞远山无尽连绵。
这风险和成果也算是成正比的。
“柳大哥,你能不能教我轻功?”
她每日见他身轻如燕自在来往,心中好生艳羡。
“当真要学?”
唐一意点头如捣蒜。
“好,那明日你便跟着吴宗开始练习吧,届时我会在一旁指点。”
得到许可之后唐一意脸上笑开了花。
夜风吹在人脸上凉飕飕的,两人的衣袖亦被风牵引起来,扬在空中。
万籁俱静,困意一阵阵朝唐一意袭来,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脖子似乎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歪了一下。
柳云关急忙用双手托住唐一意的脑袋,接着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嘴角勾了起来。
就知道这小姑娘不堪困,在何处都可睡着。
唐一意睡梦中迷迷糊糊感受到被人抱在怀中,似乎在空中翱翔了一番,接着身子沾到柔软的被褥,又安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亮,屋顶下的梯子早已被搬离。
京都的月色远不如当年无度门的月色。
翌日唐一意二人又来到林相府门前,恰巧遇上昨日的门吏收拾了大包小包被赶出门外。
“赶紧走!连个门都看不住。”
新的门吏挥着扫帚赶他出门。
唐一意二人在远处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门吏认出了两人,一声不吭地走过,又刻意拿着手中的大包袱撞了一下柳云关的肩,似乎在泄愤。
“嘿,你这人。”柳云关不满。
“哼,若不是因为你二人昨夜死活要进相府,害得我关不上门,我今日便不会被赶出来。”
“要不是你死活不肯说夏归弦的下落,我们又怎么会不让你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