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公主府的请帖便送到了萧景姝手中,用了个极其堂皇的借口——府中的红梅开了,请各家娘子去赏花参宴。
只请未成婚的娘子去,其目的简直昭然若揭,带着一股“既然你们都猜得出我想做什么,我便不装了”的嚣张。
萧景姝带了两个人前去赴宴,除了谷雨,还有王氏给的一个叫小桃的丫头,很是天真机灵。
小桃是谷雨挑出来的,在她眼中,这样的人更好驾驭一些。
萧景姝对这宴会并不上心,既已来了金陵,卫觊自会设法见她。所谓求娶,也不过是设法让她从别处来到金陵的手段而已。
既然目的已达到,因这手段生出的事更显得无足轻重。
她今日穿了朱红的齐腰襦裙,配兔毛的白披风,倒与雪覆红梅的景致相合,一下马车便引来不少注目。
若非这是王氏安排好的衣裳,萧景姝绝不会穿得这样扎眼。
梅园之中,相熟的娘子们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见萧景姝这个生面孔进了园子,都纷纷投来目光,神色各异。
这便是历阳郡王托定安侯事先相看过的萧府七娘子了,旁人可都没有她这样的待遇。
长得这般好,也难怪会得了偏爱。
没人同她寒暄,萧景姝便也乐得自在,自顾自地赏梅花。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又是没有见过的好景致啊。
难怪世间爱梅者甚众。萧景姝心道,于冰天雪地中嗅得梅花扑鼻香,怎能不爱呢?这花可是让难捱的冬日都变得有趣多了。
她心中欢喜,即便面上没有刻意表露,眉眼间也流露出柔艳之态,又惹得周围的娘子们忍不住看。
——怎么能有人生得这样好!
“也不知怎么生成这副模样的。”
不远处阁楼上的卫觊打量着萧景姝,忍不住惊叹出声。
他早就知道萧景姝长得好,可不过数月不见,她竟能更美上几分。
卫觊收回了目光,又去看一侧的萧不言。
他见萧不言病中无趣,随口提了句是否要来今日赏花宴上凑个热闹,没想到他竟真来了。
看来还是放不下疑心啊。
萧不言确实在看萧景姝,不过却并未因她的容貌分神,毕竟皮囊于他而言与枯骨无异。
他只是想,在这种旁人都心神不宁的时候,这个七妹竟真能耐下性子看花。
且这梅花也不过如此,她赏起来却仍旧如此开怀,是以往没见过梅花么?
皎皎,是否也从未见过梅花……
正这般思量着,耳畔却响起卫觊的叹息:“我瞧着你家七娘与乌皎并不像,倒是那边着绿衣的娘子下半张脸有三分肖似。”
萧不言瞥了一眼,皱起了眉:“两分形似而已。”
卫觊道:“已然很难得了,这些人中可一个神似的也没有。”
七娘于伪装之道上着实是个天才,连气韵都与以往大相径庭,足以骗过世上九成九的人。
只可惜她遇上了一个万中无一的萧不言。
萧不言淡淡道:“你这几日话多得让人心烦。”
一直翻来覆去地提点七娘与皎皎是两个人,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实在是很惹人厌。
卫觊挑了挑眉:“前几日说是怕你行差踏错,今日么……”
他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来,“今日再说,则是因为我想娶她。”
这样一等一的美人,不留在身边简直太可惜了。
萧不言心底难以克制地生出一股烦躁来。
他想说今日来赴宴的娘子那么多,论身份远远有比萧府七娘更合适的。且恪敬公主还未考校她们的才学,七娘或许根本不适合做郡王妃及日后的皇后,如今便定下人未免太过武断。
可萧不言又深知卫觊同样是个做下决断后极难更改的人,于是终究没有开口。
“此时不说清,日后你我因此生出龃龉来就不好了。”卫觊轻叹一声,“我到底还是个寻常男人,看到美色做不到不动心啊。”
萧不言面色寒凉如枝头落雪,拢了拢披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卫觊毫不在意,望着不远处的人群纷纷屈膝行礼。
恪敬公主来了。
她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也未对面上的疤痕有任何遮掩,却丝毫不损气度。
萧景姝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自己这位小小年纪时便敢毁容自保的姑母,目光却顿在了她身侧的年轻娘子身上。
那人长发束起,眉眼沉静,赫然是辛英!
是了,恪敬公主幼年时本就在太女卫中长大,如今剑南又与卫觊达成同盟,自会派人来金陵。
剑南站在卫觊这边,一大缘由是他承诺日后必会立太女,涉及亲事与子嗣,她们必回万分在意。
只是辛英今日是来“待选”,还是来选人?
萧景姝跟在众人后头在梅园对面的暖阁落了座,神思不属地想,不知阿婴来了没有?
分开太久,她实在有些思念她了。
恪敬公主一向是个举止颇为出格的人,是以不少小娘子以为今日她会问些石破天惊的话出来,都有些坐立难安。
然而恪敬公主并没有。她只言自己前几日与人赌了篇策论,却难得佳文,请诸位小娘子一人写一篇出来,头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