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安慰她,之所以想,是因为我的面部表情已经僵硬了,摆出微笑的表情我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让别人心情好起来。
天上自来还在解释,似乎要把自己的所有信息说出来一样,我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她的手不算是好看,皱皱巴巴的,手背上还有几道已结疤的划痕。
我握住天上自来的手,顿了顿。
猛然间发觉这具身体的手上有一些老茧,我装住没有发生什么的样子,把她的手心朝上,食指在她的手心慢慢划动,她认真地看着我的动作。
一个笑脸画好后,天上自来的睫毛颤了颤。她笑了起来,如同初升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周围一切之上,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晶莹透明。
“我也很高兴!”只听她说,“所以……要来我的店坐下吗?”
幸好她遇见的是我,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容易被骗啊。
我犹豫了一下,怕她再次难过,又怕这具身体腐烂速度加快,便乖巧地眨了眨眼,坚定地点头。
天上自来比这具身体矮一点,我自告奋勇地帮她打伞,陪她把垃圾扔掉,然后才到她的理发店。
为了保持礼貌,我忍住自己下意识想要观察的念头,在她的话下坐在一张椅子上。
现在不用怕尸体腐烂速度加快了,另一个更加胆心事情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要怎么避免有人能认出这具身体呢?
戴口罩眼睛帽子?
不,更加显眼,让人好奇了。而且我不认为不会遇见要把它们摘下的时候。
毁容?
不,太对不起死者了。
整容?
不,还是对不起死者。
要一个能改变大致样貌,事后能变回原貌的方法……
我想到了!
我激动地拉住打算去拿毛巾的天上自来,现在不能说话,要说的太长,我便用手直接比划着,至于意思,全靠自会。
好在天上自来有耐心。
“喝水?游泳?”她皱起眉头看着我摆出的各种抽象的动作。
“咖喱饭?““小说?”
我连连摇头。
“纸……你想要纸和笔写字对不对?”
终于听到了正确答案,我松了口气,朝她用力点头。
天上自来拿给我了一小叠写小说用的纸和一支过于华丽的黑色钢笔。
我快速写下我的想法。
天上自来拿纸和笔的同时,随手拿了毛巾过来。
“果然毛茸茸的。”她伸出手,摸了摸湿漉漉的黑红发梢。
“低头。”
她将毛巾盖到我头上,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按着毛巾帮我擦头发。
这具身体厚密的头发手感极好,就是不太容易擦干。我安静地低着头,表现得十分配合。
头上盖着毛布的我垂首坐在椅子上,发间的水珠顺着耳朵坠下来,任凭她这里搓一搓,那里揉一揉,将漂亮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天上自来轻咳一声:“那个……你应该阻止我的。”
阻止她什么?
我用眼睛来表达疑惑。
然而,天上自来看不见我的眼神,慢慢把我的发稍水抿干。
我在椅子上等她忙完后才举起那张纸在胸前。
“你想把头发染成白的,还要戴美瞳?”
我点头。重新在下面写下一行字。
她看后面色凝重起来:“你为我工作一段时间来换,没开玩笑?”
我再次点头。
一个人记住别一个人的样子是仔细观察对方特别的面部特征,如头发、眼睛、嘴巴等,形成图像存储在大脑中,这利用了大脑的图像记忆能力。
那么反过来,我只要把不怎么特别的地方变成特别的,正常人看见我也只会在脑子里搜索有这个特别地方的人。
再加上每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这具身体里的人是我,被认出的可能性就大大剪少了。
“让你工作就算了吧,那我就来发挥我这辈子最认真的态度,”天上自来将袖子刷上去,摆出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好好帮你染吧!”
我表面上答应了,心里暗自把这个人情记在心里,如果她有事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帮忙的。
以前上小学的我也染过一次金色的头发,当时漂了6次头发,没过一天,因为校规只能把头发染回去了。
染白色比全色漂的更多次,漂了11次才开始染。
木梳轻柔地梳理着一缕头发,天上自来耐心的将它分成几份来染,我则看着镜子出了神。
她看着镜子的两个人,那里面有她的脸,一股难言的惊讶漫上心头,强烈且空茫的如同潮水汹涌而来,然后迅速退去
之前在她的眼睛里看的样子并不明显,现在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尝试抬手摸一下脸,镜子里的我也跟着抬手摸一下脸。
我的脸像个尸体。
镜子中的少年最多20岁出头,面容姣好,眼眼修长,肌肤白皙通透,但却没有一丝血色,透出死人才有的苍白。
纤细的脖颈处有一道完美而平整的割痕,伤口处洇出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
眼睛里毫无光亮,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开心。
“你的头发比我的好多了,像天鹅绒一样呢,我的就很毛燥。每次都要搞好久。”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啊,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便用了你的身体,不知名字的少年。
我之前通过墓碑的新旧程度找到没有死亡多久的身体后,进入棺材连里面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一下去就附身到他的身体了。
现在我又要把头发染成白的,戴上美瞳……
更加愧疚了,真的对不起啊。
我忍不住低下头,在心里发誓。
我一定马上办完事情,把头发染回去,把美瞳摘下,重新躺回棺材里,让你好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