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多萝西眼前的是一片眼花缭乱——
层层叠叠的雕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病房之后开凿出的狭小空间中,十几个姿态各异的女性人物面孔和身体被摆放在由于过久没有光照而发霉的角落之中。
最诡异的却是,这些女性形象多萝西眼熟得很——哪能不熟悉呢?她们分明皆是多萝西的雕像!
多萝西神情犹疑地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伽拉泰亚期盼的目光:那仿佛是孩童在等待着大人的夸奖,或是等待着拿到糖果的孩子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触动了多萝西的心神一瞬,很快她又回过神来。
“这些——”多萝西艰难地说完整句话,“为什么会是我小时候的模样?”
说着,多萝西的余光扫向了角落——仪态虔诚的圣女双手合十,双眼和双唇紧闭,看着前方。空气中的灰尘粘在她的身上,使得洁白无垢的衣衫染上污迹,堕入凡尘。
“当然是因为我觉得小时候的洛芙超可爱啊。”伽拉泰亚眉眼弯弯地说。
多萝西的目光忽然一凝。
维多利亚时代的主流信仰依旧是基督教:虽然分为了新教,天主教和东正教等,它们的本质上依旧是基督教的分支。
耶稣受难的代表性圣物,十字架,素来是信徒们最是倾向的饰物。
角落的圣女像确并非如此。她微微低着头,展露出纤长的脖颈,银色的链条顺着衣领垂在胸口:那是一个门之钥造型的挂坠!
仅仅是盯着它看了几秒,多萝西就一阵头晕目眩,如果眼前有游戏面板,相信能看见san值-1,-1地疯狂向下掉。
——只是“如果”罢了。不知为何在进入“多萝西”的身体之后,游戏面板骤然消失不见,就像是这间有更强大的东西,压制了它,使得它无法再次出现。
多萝西恍然想起自己作为“沐云絮”看过的些关于克苏鲁体系的小说的描述,当然也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艺术家更容易被克苏鲁感召,陷入疯狂。
她回想了下安东尼奥的盛世美颜,为这条言论点了个赞。
作为艺术家,还是个偏执疯批的天生恶种,伽拉泰亚精神状态实在是稳定得令人欣慰啊。
多萝西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伽拉泰亚没把自己捆起来绑进小黑屋进行艺术创作了——那种以人为材料做的雕像。
虽然现在看来,伽拉泰亚依然蠢蠢欲动想要动手,只是靠着对多萝西的一层童年白月光美好滤镜才没立马撕破脸皮。
伽拉泰亚笑吟吟地看着多萝西欣赏雕像,待到她转过身,对她投以疑惑的目光,才慢慢地说:“哎呀,既然如此,你愿意成为我的人体模特吗?”
多萝西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感,决定使用话术进行说服。
划掉几个不符合伽拉泰亚、对伽拉泰亚这样毫无道德三观歪的厉害的人无效的方案,多萝西总算是有了些想法。
明明洛芙蕾丝公爵对外的年龄已经27岁,容貌还是年轻如故:娇嫩白皙的皮肤,紫灰色的眼睛中毫无阴霾,银色发丝依旧蓬松,扬起一个卷翘的弧度。
所以色/诱,对伽拉泰亚这般艺术家大概是行得通,有些效果的。
银发少女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妙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仿佛也经过精打细算,凝固在一个最好的程度之上。
她语气轻柔温和,不带任何蛊惑的意味,“泰亚,你一定不会让我不高兴的,对不对?”
伽拉泰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淡金色的睫羽宛若蝴蝶翅翼般微微战栗着,“当然不会啦,洛芙姐姐可是我最喜爱的人类。”
道出这些言语时,伽拉泰亚依旧是真诚的,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糟糕透顶、非人感强烈透顶的话语。
多萝西不禁对她投以审视的目光,同时将自己的目光加以包装,使其不那样侵略性满满,“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这下多萝西可总算是彻底理解了茨威格的说法:欺骗孩子,欺骗这些难得被人爱的天真无邪的孩子真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只需要把自己的身份忘掉就行了,这样同孩子说起话来就会自然而然,无拘无束,使孩子也觉得她是个小伙伴,这样几分钟之后两人之间任何感情上的距离都没有了。
她微笑着,继续用鼓动的语气说:“泰亚,我也是考虑你的感受,毕竟如果我成为了人体模特,那就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更没人陪伴你游戏。若是这样,你便又要沉入深渊——黑暗晦涩的孤独之中。”
伽拉泰亚低着头仿佛在思索,随后仰起那张令人心生怜爱的苍白脸蛋,“既然是多萝西姐姐说的,那肯定是真的——”
她为难一般,“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姐姐,只把画像当作模特吧。”
“画像?”多萝西问出口后就立刻后悔了,只怕又是什么掉san的极品。
“噢是的。”伽拉泰亚歪了歪脑袋,做出邀请的手势,“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欣赏?”
多萝西不动声色,心中开始策划着远离伽拉泰亚的方案。
……先前话题终结者的天赋都去哪儿了?
多萝西试图和伽拉泰亚讲道理:“可是我对画作比感兴趣诶……我只喜欢泰亚你的作品。”
伽拉泰亚竟然也思考了下这句话的可行性,“那可真是太令人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