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最后,锦织兮还是和越前龙雅去了医院。
两人从天黑坐到天亮,一夜没说话。
最后越前龙雅拿着拍到的片子,看着上面畸形的腕关节,呆怔了很久。
“不影响正常的生活,打网球的话就算右手不行,左手也可以。”锦织兮望着医院里的人来人往,嘴角上扬,笑容却苍白牵强,“只是再也不能走职网了。”
越前龙雅发帘低垂,挡住了眼底的神色,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我当时就不应该让你回国,明明已经有好几家队伍联系你了。”
如果继续在德国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事了,还…
“世事无常,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有特别坚定不移地想当职业选手。”锦织兮的嗓音沙哑平静,“小时候打网球只是笑面虎说他喜欢,正好我也有天赋,就和他一起玩儿了。其实现在想想,可能比起打网球,和他一起这件事,更重要吧。”
“他知道吗?”越前龙雅的目光沉重。
空气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锦织兮苦笑着摇摇头,“我哪儿敢告诉他呀,让他知道自己花了这么多年培养的职业选手成了个废人,我都不敢想象他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搞不好会杀了我。”
“那倒不至于…”越前龙雅道。
锦织兮羽睫轻颤,费力地发出声音,“其实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变成个废物的事实。当时想要放弃网球的,感觉好痛苦啊,明明是喜欢才开始打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网球不仅没有我想象中的开心,反倒是把我重要的亲人,朋友全都带走了。”
所以才会不甘心,才会愤怒,愤怒地离家出走。
因为在笑面虎的眼里,我只是他能选择的另外一条路。
我其实,更想要证明,我比网球重要。
但越是证明,就越是发现自己一文不值…
“现在这样也好。”锦织兮的鼻头一酸,仰着头,不想再让泪水掉下来,“以前我总是担心没了网球笑面虎会不会抛弃我,那样我就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了。现在反倒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了,只是还不太敢让他知道真相,所以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你们当时不是在吵架吗?他都做出那样的事了,为什么还要帮他?”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脑子一热,身体下意识地反应。比起我打不了网球,我更害怕那些铁棍和砖块落在他的身上。”
我甚至不敢想象…哪怕只是一种可能。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他身边了,我比谁都清楚他有多喜欢网球,也比谁都清楚,他知道自己不能走职网的时候有多不甘心。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烦恼很奢侈呢,不能打网球就回去继承家业,哈,还是那么大的家业,搞不好和他闹翻之后我就只能从电视上看他了。”
“我有时候不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男朋友还是你口中的这位。”越前龙雅往后靠着,神情疲惫沧桑。
得知消息的一刻如同五雷轰顶,然后就买了最近的机票,马不停蹄地回了日本,然后拍了张无济于事的片子,听她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重要吗?”
“不重要,就是闲聊,反正我也什么都做不了。”越前龙雅费力地扯了扯嘴角,颓废,无可奈何。
他甚至连找个好的大夫,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职网的运动生涯,从来都是这么的残酷和无情。
可是她才15啊,明明一切都是刚刚开始的年纪,她却什么都结束了。
锦织兮思考了一下,“应该更喜欢宽子吧,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宽子吗?”
越前龙雅一副大情圣的派头,“因为他能给你幸村给不了的东西。”
“嗯。”锦织兮笑了,点头,眼中却闪烁着无法释怀的泪花,“是这样的。”
生来自卑的养女,连喜欢上自己的哥哥都不敢承认,还要被那些人警告。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五十岚,笑面虎的未婚妻。有疼爱自己的哥哥,有漂亮的外表和拿的出手的家世,你知道那种女孩子吗?就连笑都是发着光的,声音很甜,很可爱,也会撒娇。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我要是五十岚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和笑面虎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也不用被他家里的人反对。”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没有记忆,没有家人,现在连笑面虎给我的网球都让我弄丢了。”锦织兮无论怎么劝说自己,都没办法放下执着,不安的内心充斥在胸口,只留下拼命压抑的平静。
“所以我放弃了,宽子给了我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用像走钢丝,每天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掉下来。他把我拽到了地面上,陪我肩并肩走着。”
“这是恋爱脑…”越前龙雅犀利地点评。
“可能吧,所以我才没办法像你和越前那样,去纯粹地走网球这条唯一的道路,对于你们来说,网球就是人生的全部。可对于我来说,网球是笑面虎给我的全部,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所以网球都变的不纯粹了。”
“现在想想,当年因为他拿起球拍,现在也因为他放弃网球,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这算哪门子的善始善终?
越前龙雅胸口没来由地暴躁,不甘地吼出声,道,“你知不知道凭你的能力,可以走多远?!”
“以前想过,现在不敢想了。”锦织兮笑中带泪,道,“万一想起来更后悔了怎么办?”
那样岂不是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个男人,值吗?”越前龙雅噎了一下,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不太值,老实说,我真的很后悔。”锦织兮破涕为笑,蜷缩着手指,“可是我庆幸,那些伤害不是落在他身上,我实在没办法想象笑面虎不能打网球的样子。”
蠢货。
越前龙雅无力扶额,像是一圈打在了棉花上,“走吧,还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