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这名人族少年不错,不如我将他召入魔宫,助他一臂之力?”
白欲栖摩挲酒杯的手指停顿,偏首望向仰金亭所在的看台。
目光触及仰金亭时,对方恰好举杯。
“请。”白欲栖见仰金亭吐出一字。
周围忽然发出叫好声,白欲栖回首看,原来是那名人族少年赢了魔族人。
第一日比试极快,谁胜谁负初现端倪。燕少澜暂且没有遇到对手,明日比试过后,胜负将在他们之中决出。
燕少澜是大红人,不少人围在他身边恭贺。
等他抽出时间找白欲栖,被告知吟苍上仙已经离开。
千年前,白欲栖在人间飞升成仙,化作额白翅金鸟,尊称为吟苍上仙,他居住的山自然而然成了吟苍山。
据说此山是天界最接近人间的山,山上冰雪万年不化,终年云雾缭绕。
仙人们喜住宫殿,装饰富丽堂皇,一尘不染。
吟苍山上却无宫殿,山顶仅有几间寻常木屋。屋外用仙术开辟出几块地来,栽种花草树木,院里还有方小池塘,养着几尾金鱼。
白欲栖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沉。
童子备好热水,待他沐浴完毕,坐在窗边读书时才觉疲乏一扫而空。他于今日出关,这座小屋已经三百年未见了。
夜深人静,正是修行的好时机。
白欲栖稳坐床榻,口念心诀,周身灵力缓缓驱动,渐入佳境时,房门猝不及防被敲响。
“谁?”
他提剑缓缓走到门前,屋里烛火已灭,门外月光潇洒,从缝隙溢进来一些。隔着木门见不到外面是谁。
仙人们不会深夜造访,且此人必定灵力深厚,否则他不会察觉不到。
门上又轻响两声。白欲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他单手提剑,掀开门栓。木门自左右两边打开,露出来人身影。
这人逆着月光,一身玄服愈发深沉。他撑伞而来,伞面尽湿,雨珠滴滴答答落下连成丝,远看竟像罩着纱衣。
仰金亭收伞立在门边,“来时路过人间,雨大难行湿了衣裳,可否进去烤火暖暖身子?”
“不能。”
仰金亭从怀里摸出手帕,细细擦拭指尖。
他的目光落在白欲栖的剑上,自哂道:“我冒雨前来找你来叙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天色已晚,尊上请回吧。”白欲栖要关门,仰金亭迈进只脚来,漆黑的瞳孔在黑暗中竖成细线,居高临下打量白欲栖。眼前之人穿着宽松长袍,未束冠,墨发尚未干透,空中满是他的清香。
白欲栖岿然不动。
仰金亭再进一步。
撩起白欲栖鬓边墨发,放在鼻尖轻嗅。多熟悉的味道,三百年不曾闻过了。
“上仙,”仰金亭幽幽开口,掌中催动灵力烘干墨发,“发湿易得风寒。”
白欲栖皱眉,想要后退忽觉腿上发紧,垂眸察看,却见仰金亭双腿不知何时变作蛇尾,蛇尾又粗又长,绕柱般缠过白欲栖的腿、腰。漆黑鳞片冰凉透骨,隔着法袍也难以抵抗。仰金亭来到他身后,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
“猜猜我方才去做何事了。”
白欲栖挣脱不开,冷脸不理他。对蛇蝎之物讲不通道理,也不需要讲道理。
倏地,他手腕发凉,是仰金亭的尾巴缠了上来,牵动他的手臂举起剑,在空中做出挑刺的动作。
仰金亭双臂环着白欲栖脖颈,将方才擦手的帕子盖在白欲栖脸上。
那方白净的帕子上,赫然有血污。
白欲栖抿唇,对仰金亭三番两次的挑衅,杀心已动。
他的剑名为覆水,洁白无双,与浓黑蛇尾缠绕一处对比强烈。覆水感知到主人杀意,剑身震颤,击打在蛇鳞上发出“叮叮”声响。
“你舍得杀我?”仰金亭将唇印在白欲栖如玉般的耳垂上,又移到脖颈。他向来热衷床笫之事,每次情动定要□□白欲栖此处,弄到红痕点点才作罢。
白欲栖第一次见仰金亭真身,嫌恶之余,又被他上下其手,再修无情道也于事无补。他身上金光乍现,威力足够震死高阶妖魔鬼怪。
但仰金亭分毫未伤,甚至在甩尾巴尖。
“看来你真要杀我。”仰金亭语气落寞,陡然轻笑出声,两颗虎牙抵在白欲栖脖颈上,跃跃欲试伸进皮肉里。
“欲栖,得知你在我甚欢喜。”他直起身,如同张开翅膀的鹰,将白欲栖笼罩在他羽翼之下。尾巴松力后,他瞬间移出几米远,闪着银光的剑尖紧咬不放,离他要害之余半指宽。白欲栖说,“滚出去。从今以后,不许踏进吟苍山半步。”
仰金亭勾唇,他向来不是守规矩的人。
“上仙吩咐,我照做便是。”
他伸指抵着剑尖,沿剑身轻轻滑动,血珠线似的滴落地上。
白欲栖神色不变。
仰金亭将指尖放在唇边舔舐,舌尖沾上血污,沿下颌没进衣襟里,“本尊来,只为一件事。上仙当真已入无情道?”
“你我同修无情道,”白欲栖鬓发无风自动,杀气重重,“怎会不知。”
所修功法被戳破,仰金亭也不恼怒,勾唇轻笑,眼中并无多少笑意,“下次再见,上仙莫要再故作冷漠。就算我没有心,同样会难过。”
“还望上仙怜爱小魔,收了无情神通罢。”
话音落下,仰金亭身影凭空消失,只余满地月色与穿堂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