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拿起颗大核桃,想沿着缝隙用力掰开,却不小心直接把它弄得粉碎,只能一片一片地往外挑碎壳,然后继续问道,“说起来,你相信他当时的话么?“在睡梦里得到过离开无光之溟的方法”什么的,听上去就很荒谬吧?这要是真的,我们两个多冤。”
群青思索几秒,把夜久挑好的碎核桃仁抢过来吃了,然后回答道,“我曾问过他,吊月山那轮弦月的方向,他回答我是朝下的。”
“……”
夜久望着空空的手心,愤怒地盯着他,“那个弦月明明是朝向侧面的。”
群青装作没看到,新拿了个核桃塞过去,示意对方继续,“是啊,“朝下”这个说法,是我写给垂天院的报告里的,与现实不符。”
夜久眉毛抽了抽,掌心凝聚黑气,瞬间将核桃弄成黑灰,“所以,你认为是有人阅读了你的报告,给他植入了虚假的记忆?让他误以为自己梦到过?然后当他自己阅读到报告时,就会认为报告里的与自己梦境里的一样。”
群青毫不客气地又塞了一个过去,“或许是这样,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幕后之人,也就是黑圣女,故意弄混淆了他大脑里“曾经阅读到的内容”和“本身的记忆”,原理类似于“即视感”。”
夜久忿忿不平地盯着那颗核桃,似乎有点想骂人,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继续着他的剥皮工作,“精神系法术确实有可能做到……但它本质是无中生有,所以非常脆弱,根本无法支撑起那种极端仇恨吧!”
“我也考虑过这个,解释很简单——“真假参半”。牧火憎恨我这件事,本身应该是真的,只是之后的行为和情绪,被那段虚假的记忆给催化加重了而已。”
群青停下几秒,拿走了较小的那块核桃仁,把大的留下,然后注视着夜久。
“最开始的憎恨,或许与你有关。”
“……啊?”
“牧火曾认为,自己本该才是那个“杀死凶星的英雄”,因为他曾在梦里得到了「九星的红莲」术式,并且用它在危难之际击败了你。对此我也有所耳闻,所以现在想向你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
夜久犹豫几秒,虽然觉得没面子,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九星的红莲」确实……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明明逃得够快,伤口并不深,正常来说几个星期就应该好了,但就是痛得要命,而且难以愈合。但当他用它去攻击其余隐民时,效果却和普通的火系法术没有区别,让我觉得很奇怪。”
说着,夜久偷偷观察着群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说真的,从相克角度而言,他简直就是我的天敌。比起你,他好像……更像是那个诸神派来杀我的人。”
“……是这样啊。”
群青拨弄着核桃壳,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久莫名有点后悔,明明那应该是件好事……应该是吧?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心虚。
群青又开口道,“那时的伤口,现在还疼么?”
“早没事了,当时我不是躲了好几个月么?就是在养伤,痊愈后我一直绕着他走,然后才遇到了你。”
“……”
见群青陷入沉思,夜久又急忙地开口,“喂,你可别被他带歪了。那段无光之溟的记忆本来就是假的,而且你还有诸神的预言呢!怎么可能真的是“抢走他的命运”的罪人呢!”
“不,我只是在想,还好他已经死掉,所以威胁不到你了。”
“是这样啊……”
夜久挠了挠头,却还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你昏迷时,神城发生件大事,王夫庇山加索尔去世了。”
群青果然被吸引走注意力,“你说什么?”
“嗯,视天镜上还有他的葬礼转播呢,你想看吗?”
“……”
在当今阿卡迪亚,女王歌曦赫利亚为最高君主,又被称为“大领主”,地位上与大贤者并列;王夫为庇山加索尔,王储是他们的大儿子,亲王刻云奥托斯,此外还有一名公主;贵族包括公爵、伯爵、子爵,地位逐级递减。
如同垂天院负责驱逐魔物、传达神言,领主也有职责,那就是维持阿卡迪亚的正常运作:这包括了很多内容,比如筹划农耕和水力之类的人类活动,以及修复边境、抵抗来自外侧世界的灾害与侵蚀。
其中最重要的是王室,他们以身做楔,掌控着“耀枢”的运行——它也被称为“太阳”,是一颗巨大的光辉球体,位于浮光城的正中心,是整片阿卡迪亚的心脏和基石、也是圣场和能量的来源。
据夜久的观测,这几年里,耀枢不如先前稳定,或许暗示了歌曦赫利亚出了状况。而在黑圣女那件事里,耀枢居然与黑树产生了共鸣,导致大幅度光息涨落,连带着阿卡迪亚一起受影响,因此更是灾难。
他知道要出大事了,却没想到,死的居然是庇山加索尔。
……等等,现在提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巡溟官曾说过,自己少年时被刻云奥托斯收养,但从修道院的所有者来看,真正的收养人应该是女王和王夫。考虑到群青和刻云奥托斯私交很好,那么很有可能,他与王夫也有私人交集。
夜久偷偷观察着对方。
然而群青却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看着视天镜里的葬礼画面,“在这个节骨眼上,看来耀枢确实是出问题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我在守垩原,有心无力,再怎么急也轮不到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群青关上视天镜,重新躺回病床上,“等我出院后,你打算去哪里?”
“还能怎么样,回家咯。”
“别去了,搬到塞勒菲斯,和我住一起吧。”
夜久听到又来劲了,“你想和我同居!是不是!”
“想得挺美……”群青轻哼,“我只是不能放任,你这个劣迹斑斑的危险人物到处乱走罢了。”
夜久考虑几秒,再度伸手抱住对方的腰,语调美滋滋的。
“行吧,给你这个机会监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