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你别吵!”
睡觉从不打呼的萨缪尔表示十分无辜。
“请把你的臭葡萄味收一收!”
从前在工厂宿舍,一屋子的Alpha,哪个易感期时期抑制剂用少了,信息素就会泄洪。Alpha的天性不喜欢自己的领地上充满别的Alpha的气味,于是只要有一个处在易感期,其他人也会不自觉外泄信息素。
盛襄并不会像Omega那样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反应,奈何有些气味着实不那么好闻,比如,大山的柏油味。往往在那些信息素大混战的夜里,盛襄都会死皮赖脸挨拉菲近一些,借葡萄香压压其他味道。
“傻缺。”萨缪尔自顾自回答了自己前一个问题:“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你是个很难在这世道里活下去的傻缺。”
“你睡前刷牙没?”
“其实一直当个傻缺也挺好的。”萨缪尔莫名感叹,“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可以罩着你。”
“就像你对大山那样吗?”盛襄面无表情。
这句话好像终于堵上了萨缪尔的嘴。
然而,过了许久,盛襄感到了一道视线黏在身上,翻了个身,一睁眼正对上黑暗中的那双眼。
“干嘛盯着我?”
“那个,还是对不起啊。”萨缪尔似乎终于有了困倦的意思,很轻很缓地说。
盛襄不知道他为什么抽风,可能恶种也和人一样,喜欢在夜晚从悲春伤秋想到世界毁灭吧。
“闭上眼睛,深呼吸,睡吧!”盛襄蒙头睡去。
可惜这一觉还是没能睡太久。
盛襄是被枪声吵醒的,外头天还黑着,萨缪尔已经不在了。
他走出营帐,跟着恶种士兵跑到外头,随即看到了梦一般的画面。
在夜晚进攻恶种营地的这支队伍,竟然是一支蛇人军队!
湿润的热带气候和蛇崇拜让巴塞自古以来就是蛇类的天堂,安立奎也对蛇类研究情有独钟。这一排排冲锋的士兵上半身是人类的样子,皮肤上布满蛇鳞,倒三角的头颅也像极了蛇类的头骨。下身则是一条长长的蛇尾,尾巴的颜色各不相同,大抵是人的基因与不同蛇类的嵌合体,但无一例外地,他们的移动速度极快,在黑夜中如同一道道抓不住的影子。
这场偷袭最初是成功的,恶种终究轻视了他们,地下城基地占领累西腓至今,面临着严峻的后勤问题,守城已是艰难,又怎么会主动出击呢?可主帅安立奎有着和这里的气候一样火爆的气性,这一仗本来就是地下城发起的,攻击就是保卫,与其在不确定性中拖延,不如先打再说。
黑暗中,恶种需要佩戴夜视镜,可即便有科技辅助,阳光下的生命在天生用热成像感知世界的蛇类嵌合体面前也如同肢体笨拙的老者。
奇袭最怕的是不能速战速决,随着枪炮逐渐加入战局,明亮的炮火干扰了蛇人的视线,而单论战力,恶种具备毫无疑问的优势。
只见大山咆哮着飞上天空,巨大的鞘翅展开后将近四米宽,他那钢刃一般的翅膀平行于地面,向着蛇人军团冲刺,所过之处,断肢遍地,血流成河。
只他一个,杀伤力就堪比一枚小型导|弹。
一架从累西腓墙内飞出的直升机直直撞向大山——地下城的军备太匮乏了——初出茅庐的飞行员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撞了上去,然后与恶种同时坠落平原。
太阳快要出来了,嵌合体的数量在渐渐减少,最后出来的是一群大型哺乳兽类嵌合体,呼啸的弹雨追着他们,最后只剩下一个豹子头的大兵举着机关枪疯狂扫射,在弹雨中做着最后的拉锯。子弹打在地上,血肉横飞,风势也越来越大,黄沙和血每一秒都会糊住眼睛。很快,那个豹子头也倒下了,头颅被击中的那一刻像熟到爆裂的西瓜那样顷刻间粉碎,身体还在地上本能地握着枪抽搐了几下,最终淹没在了砂石中。
战场是巨大的绞肉机,盛襄躲在恶种的后方,紧紧盯着那扇存放重型热武器的门。如果说今夜这场噩梦中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就是萨缪尔没有下令打开那扇门,战火暂时没有烧进累西腓。
阳出来前,战局再一次扭转了,夜空中星星点点,陆续出现了几架陌生的战斗机。
和刚才累西腓派出的飞行战队不同,从机体版本到飞行员的素质都高出不止一截,明显来自更强大的军队。这批空军对军团大本营展开轰炸,将天空点亮,宛如破晓!
是支援累西腓的援军!
盛襄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土。
这批援军数量不多,天空中只有不到十架战机。但盛襄能理解,一来联盟军那边能给到的兵力本也不足,二来恶种完全有可能使用了定向导|弹,监测到可疑飞行器后远程轰炸导致途中损毁。
无论如何,他们都代表着某种能让地下城坚持下去的力量。
到了太阳应该爬出云端的时间,天地依然笼罩在昏黄中。
看起来,飓风即将到来。
巴塞夏季的飓风,是任何生灵都无法抵抗的神祇。
迫于天气,飞行编队需要即刻进入累西腓停泊。
其中一架飞机却悬停在大本营的上方。离得很近,盛襄方才看清飞机上的标示。
是霍尔曼基地的援军!
这完全推翻了盛襄和安立奎之前的推测。嵌合体军团彻底颠覆了生命的伦理,而这种伦理体系恰恰是人类文明中堪称基石的一部分,霍尔曼基地绝不会将这样的军队视为人类的同盟!正如第一次战后他们驱逐恩特隐修会、审判岳芳菲、肃清实验体那样,历史不断重演,有些根本的东西,是不容挑战的。
更何况,霍尔曼基地的当权者巴巴洛夫,不正是当年下令灭绝全部实验体的那位元帅吗……
这时,那架悬停的飞机上伸下一条绳子,飞行员沿着绳子一跃而下
子弹瞄准了那个目标。
盛襄闭上眼睛,鼻翼翕动。
飞行员却落地了。他的身上被奇诡的光幕笼罩着,触须散开来,宛如梦湖中央盛开的莲,子弹像是打进了水中。
即便霍尔曼基地高尚到愿意横跨几大洲对过去的敌人进行人道主义援助,又怎么可能指派最需要避嫌的人造神来呢?
不对劲!
不合理!
盛襄在心里乱叫。
可是那双久别的金瞳隔着狂风卷起的沙尘,枪声如雷,火光如雨,静静地凝望着盛襄。
好像一切又变得合情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