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西腓的捷报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全球。
可仅仅过了四天,远方就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哥伦比亚基地沦陷。
一支叫做“世纪军团”的恶种精锐向哥伦比亚基地发动战争,基地于六月二十日宣告战败。这也意味着,现存常住人口超过三十万的大型人类基地,仅剩北方霍尔曼基地、东方噎鸣基地和大洋之上的基努基地了。
以往恶种对待反抗入侵的基地,一律屠城。大多数人类基地都选择了投降。然而,哥伦比亚的首席执政官并未屈服,他亲临前线,与士兵并肩作战。基地的军民团结一心,依托哥伦比亚堡垒的地势之利,成功抵御了恶种军队的首轮冲锋。
只要再撑四天,就能等来霍尔曼基地的援军。
攻城战如火如荼,攻心战也悄然展开。
世纪军团,这支特殊的恶种军从不屠城,甚至致力于保护战区的文化遗产。正是这样的“怀柔派”恶种的存在,软化了辖区人民的独立意志,人们开始幻想被支配后拥有安宁的生活,并纷纷向基地中的同胞传颂投降躺平的心得。
人性善忘,一旦生活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斯德哥尔摩情结便在心中悄然生根。
而这一战,给了哥伦比亚致命一击的,恰是那些常被忽视的流动商贩。他们是每座基地的血脉,无论是日常的蔬菜水果,还是铁路建设的物资,都依赖他们的流通。攻城几个月前,恶种买通了一批商贩,让他们向基地倒卖恶种血液,暗中开辟了一个血液交易的黑市……
战争的第三天,世纪军团的将军便向哥伦比亚基地宣告:接受注射,你就有机会成为超凡者,与我们共享荣耀,不分先后,一视同仁。
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叛徒作祟,基地兵败成为定局。
世纪军团攻下哥伦比亚之后没有停留太久,而是迅速重整装备,一路南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刚占领累西腓不久的反抗军!
累西腓·市政大厅——
在长桌尽头,首都利亚的盟军来电透过一位美少年的全息成像显现。金发的少年肌肤皎洁如月,宛如太阳神王巡视人间。
战后的一系列工作,例如人员安顿、传染源管理,让这里的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地下城将领们或挂彩或通宵,与兰登的一尘不染形成鲜明对比。
以这种方式再见兰登,盛襄皱了皱眉,坐在主位左侧,眼看会议气氛从暗流涌动,逐渐演变成了明眼人都能察觉的风暴。
在一名地下城军官在增援请求被驳回后,军官愤然起身:“世纪军团南下明显是冲着我们!原本,我们负责攻打累西腓当地政府军已是勉强,现在又来了一支没有败绩的世纪军团!你们不派增援,就是让我们送死!”
兰登安抚道:“我们的目标都是夺回政权,解放巴塞。利亚位于巴塞以北,如果世纪军团打过来,必会先经过利亚。不是我们不愿增援,而是首都必须先保存实力,以防恶种的袭击。”
军官握紧拳头,压着嗓子:“是保存实力,还是巩固势力?首都至今毫无动作,难道世纪军团会放着全世界有目共睹的南方起义不管,先行攻击辖区!?”
兰登承诺:“我们都在为索菲亚基地而战,大本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向地下城基地保证,一旦我们确保大本营安全,将立即调军援助累西腓。”
话音刚落,一位实验体猛地站起,掀翻座椅,喝道:“累西腓东临海,西靠深渊,北边一百公里就是恶种军区。恶种早已封锁了所有地面道路,现在我们全靠地道运输物资……城里连女人生孩子都要挨家挨户借净水!空话谁不会说,有本事你们明天就攻下首都,与我们南北夹击恶种!现在还想着自保,放屁!你们究竟把我们当盟友,还是当作不值一提的贫民窟耗材!”
这番话尖锐如刃,完全撕破了双方的面子,但兰登的面容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怒意。即便只是投影,他所散发的气质也真是难以形容,仿佛他除了爱,本该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我深感抱歉,让你产生了误解。面对强敌,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总会有解决之道。"面对无法立即解决的困境,兰登的声音依旧温柔有力。
"好了。"安立奎不愧为地下城的统领,以他一贯的冷静压制着内心的波动,表面上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兰登,索菲亚联军能否给出确切的时间?七月二十日前攻下利亚,做得到吗?"
“我们会竭尽全力。”
“去你妈的尽力!操!”说话的军官是个巨狼与人类的嵌合体,忍不住抄起水杯朝兰登的影响砸去,水杯牢牢嵌进墙里。
兰登垂着那双多情的眼睛:“将军,实验体诞生,本为战争之需。战争的残酷,不可避免地伴随着牺牲,对此,我同样深感无奈。”
任何生命在战争面前,不过是纯粹的消耗品。
前世生在和平的国家,盛襄通过书籍了解历史中大大小小的战争,那时他以为自己懂得战争的残酷,经历了才意识到,那时候的他对战争的感悟和理解何等肤浅,完全是隔靴挠痒。
物种之间的争斗何尝不是战争,总是要分出个高下的,恶种对人,人对实验体,个体对个体,理解之路比胜利之路还要漫长。
在场的实验体明显有些躁动,安立奎的碧绿瞳孔如同蛇眼一般完全张开,冷声道:“兰登,劝你别妄想在最危急的时候弄权。”
"您多虑了,"兰登微笑道,"我将如实向联盟传达地下城基地的意见。同时,我代表恩特隐修会的长老们,已经派了先遣小队前往累西腓前线,了解战况。"
"兰登。"一直沉默的盛襄开口,“战场急需武装力量,不需要督察小队。”
兰登的眼皮微微一跳:"肖恩也在啊,好久不见……"
“我就在这里。”盛襄打断了他的话,一改平素作风,不留婉转的余地,“如果赝品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兰登的眼底终于乱了,可他看不到盛襄,目光中的惶恐没有着落,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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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安立奎独自点燃一支烟。
困在实验室里的小实验体长大了,地下城领袖修炼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铁骨。这些年,他努力遗忘对人的恨,因为被仇恨蒙蔽的大脑会让他失去清晰的判断。可现在盟军的轻蔑和歧视唤醒了幼年痛苦的回忆,如附骨之疽,竟然从未忘记。
夏日的雨点细细密密连成鼓点,敲打着窗棂。Geist在环形时间轴上漫步,阿庸的声音仿若在耳边:生来如此,我们别无选择,但我们都会活下去。
只有让世界看到我们,人类才会正视实验体。
正视我们吗……安立奎长长呼出一口气,离这一天还有多远?
“安立奎!”
少年风一样吹开了会议室的门。他怀里抱着那只三条腿的狗,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子,正与那只龇牙的狗对峙。
“这位是……”安立奎打量着陌生男子。
“弗拉基米尔·穆野。”
男子一身便装,麻布衬衫扣子最上面解开三颗,露出常年训练的战士才有的肌肉线条,满身落魄贵族式的不羁气质与刻板印象中霍尔曼军人的“肃穆冷峭”不尽相同。
“没想到‘胜利天平’之中,来的那个会是你。”安立奎直起身,“有何贵干?”
穆野抽出被狗嘴叼住的手指,无所谓道:“受人所托,远道而来,送狗而已。”
“他是来考察巴塞近况的,三天前就到了。”盛襄接过话头,“霍尔曼基地军力雄厚,向来不吝于援手,这次也不会例外,是吧,典狱长?”
盛襄依然笑语晏晏,安立奎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想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论外表,兰登有着令人一见倾心的天赋,穆野同样出类拔萃。盛襄,作为Beta,沉默时显得格外低调。然而,一旦他行动起来,那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便如同春风化雨,让人难以忘怀。
“孩子气”在领袖身上,往往不被视为优点,但安立奎不得不承认,盛襄身上那股独特的真诚,正是他赢得民众信任的秘诀。
——在日夜交替的时刻,他手持圣剑,奇迹加身,人们高呼他为“圣子肖恩”。自那天起,圣子刺杀灾厄的故事如同野火燎原,通过媒体疯狂传播,迅速蔓延至全巴塞乃至世界各地,一夜之间盛襄就拥有了一大批信众。
“我了解到累西腓的战况,昨天已发信向基地请求人道主义援助。不过我这次来,本来确实是为了另一件事。”穆野看向盛襄,直截了当:“兰登没和你在一起?”
盛襄如实道:“他在巴塞。”
安立奎满腹疑惑,这位军官与兰登有什么联系?
盛襄瞬间明白穆野的来意,对安立奎道:“务必护送穆野少校前往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