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宋稚有些烦躁地回头,皱眉道:“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李娇笑而不语,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给宋稚倒上一杯凉茶:“消消火,消消火。”
宋稚是真觉着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抬手,三根银针从指间飞出。
李娇摇着扇子就挡了回去,装作不满的样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宋稚看着李娇,不知为何又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是淬了毒的银针,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怪瘆人的。
一把蝴蝶刀在她指尖翻转,转得太快了,叫人看不真切。
她咯咯笑着,半晌,才幽幽道:“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这么重要的活,就只派了我一个人吧?”
日光透亮透亮的,照在她脸上,明晃晃的,五官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开。
李娇举起手中的茶杯,光照得它有些透,看起来冰冰凉的,很好喝的样子。
放下茶杯,她缓缓道:“你又如何这般确定,我就只有一个人呢?”
两人注视着彼此,一时都没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可以听见阳光刺破空气的声音,疏疏落落的。
突然,一根针一样的日光刺进李娇眼中,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
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大致算了算时间,宋稚笑着朝李娇挥挥手。
她仰头饮尽杯中的茶,双眼微眯,心情似乎很好:“好了,戏也唱得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再会哈。”
戏唱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娇一把抓住她的手。
回头,她意味不明盯着李娇,抬手捋了捋李娇耳畔的发丝,她柔声细语道:“有些事,多少人都阻止不了。”
她嘴角的笑容还在扩大,仿佛可以一直弯上去,直到这张脸皮裂开来。
来不及细想,李娇跳出窗户奔向庄府。
不对劲。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李娇来不及细想。
光淅淅沥沥落下来。
给大地晒出斑点,像老人脸上的皮,总带着腐朽的气息。
李娇顾不了那么多,来不及避开,只得向前跑去。
才落到地上的光就又被溅了起来,在空中乱颤,迷了眼睛。
捂着眼,李娇继续向前跑。
一定要赶得上啊……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
赶不上的。
有些事,再如何用力也赶不上。
就算从过去起跑也不行。
庄府。
一派安静祥和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李娇翻身进去。
现在是暮夏。
一切都还茂盛着,可也已经开始腐烂了。
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些软烂的黏腻的叶子埋在地里,做最后的告别。
它即将和泥土再次融为一体。
叶子其实并没有离去,它将回到大树的身体中,美美睡一觉,在来年又从树皮里钻出来,周而复始。
满眼都是湿绿的树,天空蓝得像一口深渊,总感觉,天上的海下一刻就要滚落下来,笼罩一切。
蝉绝望地撕扯着喉咙,吐出最后的丝,将自己闷死在里面。
在它的世界里,夏季永不陨落。
它要为这永恒的夏季,献上自己浅薄的生命。
李娇快步想要穿过这个园子,去到庄觉年住的地方。
可树儿们似乎总是不想让她如愿,一层又一层,它们挡住李娇的去路。
李娇几乎要迷失在这片波浪般的绿意里。
远处有一个大池子。
是和天空一样的蓝色。
李娇瞥了一眼,没怎么留意,只是在心里暗自比较——池和天,谁能把谁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