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凑近了几分,她轻声道:“我叫宋稚。这回,你要记住了。”
机会来了。
就是现在。
李娇夺过那把匕首捅向她。
宋稚并不生气,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她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只为能够捏到李娇的耳垂。
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浅笑,她的目光缱绻而幽暗,像是薄冰裹挟着烈火。
抽出腹部的匕首,在脸颊蹭了蹭,她深吸一口气,兴奋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可怎么办啊?”
抬手扯下李娇的发簪,她转身跳上房顶,那笑声落在李娇耳中,像生锈的锯刀。
晃了晃手中的白玉发簪,她眼睛发亮,似乎心情很好:“这就算是见面礼了。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那是一种被毒蛇锁定的目光。
终于,李娇再也撑不住,直直倒向地上。
不行,还不能昏过去。
于是乎,她也学着方才那人,猛按自己的伤口。
疼得头皮发麻,她骤然清醒了几分。
红着眼,她一寸又一寸,爬向血泊中的三娘。
三娘艰难地抬手,擦去李娇的眼泪。
用手指轻轻推了推李娇的嘴角,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快要听不到。
“不要哭……要笑……”
她颤颤巍巍握住萧离和李娇的手,声音轻得好似一抹纱:“萧姐姐,木乔姐姐……”
咽下自己的眼泪,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我……我这一生……活得好值……就是……”
“就是有些太快了……”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望着萧离,她的眼眸澄澈而透明,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努力地,执着地,她一字一句道:“我听说……在……很远很远的北边……有个北海……”
她抬手,最后用指尖轻轻触了触那束光,整个人变得平和而轻盈,像破茧而出的蝴蝶。
“把我洒进海里吧……”语毕,她的手重重垂下。
花落了。
这里是帝京。
站在这,往南走一万里是群山,往北走一万里是大海。
可她却永远停在了这。
李娇无知无觉地抱住三娘,一双眼死死瞪着。
瞪向虚空,瞪向那些来索命的无常。
阳光像琉璃针一样,泠泠落下,发出轻响。
阳光里满是腐朽的味道。
抬头,太阳像是一粒血,黏在天上,发出灼灼的冷光,鬼气森然。
李娇向后倒下,失去了知觉。
翌日。
萧离一大早就带着阮三娘的骨灰出发了。
一路向北,去寻找传说中的北海。
她知道,三娘只是想给她找点事做。
三娘始终是最了解她的人。
这确实,像钉子一样,把她钉在了这人间。
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
如果三娘知道活着这么痛苦,还会想要她活下去吗?
她不敢多想,只敢一路向北。
苦痛给予她的人生前所未有的养料。
她从未如此痛苦,却也从未如此生动,如此鲜活。
她痛苦而生机勃勃地活在这人间。
而李娇呢?
怀着某种难以言述的不甘,她想要给三娘立一个衣冠冢。
可当她抱着墓碑的那一刻,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该写什么呢。
阮念儿?阮三娘?
一个是来自母父的诅咒,一个是苦难的序章。
想了很久,急得出汗,还是想不出来。
抱着墓碑,她急得痛哭流涕,发出悲愤的哭嚎。
起身,狠狠将墓碑摔烂,她扔下笔。
这世间再也没有能框住你的事物了。
哪怕是墓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