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发零星满目苍老的五旬老者,咆哮怒吼起来竟然可以有这样的气势,随风不由得佩服。
只听祖亥继续吼道:“他待朕好,很好,可他就是待我太好了才叫朕念念不忘,夜里朕常常惊梦,总觉他还在朕身边教朕识字读诗,他要是没那么好,朕也可以毫无负担地杀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死了还要做个烂好人,梦里对朕都这么好做什么……”
说着,他缓缓转身对画像中的人微笑,抬手轻抚那张脸,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只悬在半空,“哥哥,无论如何朕都会守住中信国,这是朕欠你的。”
这祖亥是有人格分裂症吗?
待到祖亥怔怔望着画像不再说话时,随风才道:“你……容与公子不是云游天下去了吗?怎么死了?”
因为对秦始皇的仰慕,他由衷地敬佩这个世界的祖明世,故而对祖明世的话记得很牢。
他可真切记得祖明世准备回地府投胎时问起大儿子的去向,祖亥分明说容与在云游四方。
祖亥道:“骗父皇早日去投胎的说辞罢了,中信国谁人不知哥哥当初是被父皇一纸圣旨赐死的,朕虽未亲眼得见,但也猜得到他拔剑自刎时是什么心情,一定是绝望伤心到了极致。”
随风一顿,“可你说是你杀死的。”
这时,兰槐回来了,他一手背在身后,淡声道:“随风,闭眼。”
随风不问为什么,当即闭眼,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听见祖亥惊恐大喊道:“国师大人!”
地上赫然躺一颗满脸长胡的头颅。
黛清惊呼一声,这让随风更好奇了,他忍不住睁开眼,看清后他又苦着脸闭上眼,“你做什么把这个拿进来,多吓人啊!我这次一定要说,你比我粗鲁多了!你再吓我,我真的生气了!”
兰槐拂袖将头颅一掌扔到殿外,道:“我让你闭眼了。”
忽而想起了什么,随风担心道:“你伤人了,天道不会罚你吗?”
“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非神非妖非人的,又不是鬼,四不像啊?”
他本来是开个玩笑,谁知兰槐真的点头嗯了一声。
随风看向祖亥微笑道:“这回你没靠山了,该把元神放了吧?”
祖亥死守在画像前,他道:“无论如何,元神不能给你们,国师说了,留着它可以保中信国万世太平!”
随风觉得好笑,“你有问过人家愿不愿意保中信国万世太平吗?”
殿外紫色的光幕挡住了想闯进来的士兵,随风道:“其实你和你哥哥的故事我大概能猜到点,是不是你伪造圣旨,冒充是你父皇下的旨,赐死了容与大公子?”
祖亥脸色大变。
“你怎么知道,当年知晓此事的人都死了!”
随风笑笑,他当然不知道了,他只是顺着这个逻辑推了一下,既然祖明世的事迹跟秦始皇这么像,那他的两个儿子发生的一切会不会也和历史相似,结果还真猜对了。
“我聪明,当然是我猜的,当年容与公子那般忤逆你父皇都没有杀他,怎么可能会无端赐死他?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明白。”
祖亥道:“是吗?可哥哥他不明白,接到圣旨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犹豫,说自刎就自刎了。”
随风摸摸鼻子,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好奇,当年上历史课听到老师提到这时他就疑惑,一个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皇子,怎么这么听话。
他们这一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尽管想知道八卦,随风也知道正事最重要,他又故技重施,兰槐禁锢住祖亥,他抬手去捞头上的发簪,突然想起来发簪被国师拿走了。
这时兰槐递给他一只簪子,正是他的那只,他笑嘻嘻接过,取了祖亥的血就往画像上抹,得了血的画像突然震动起来,紧接着飞出一道红色的光团直奔一旁坐着的黛清而去,黛清就地盘腿坐下闭眼休整。
正事做完了,接下来就是吃瓜了。
历史课上没得到解答的疑问,说不定山寨版胡亥可以回答一二。
结果祖亥道:“朕也想不通,他身边这么多忠臣老将,只要他想反叛,皇位一定是他的,朕必输无疑,可朕的使臣回来时告诉朕,哥哥接到圣旨后立刻便自刎了。”
“咦听你这意思,你好像不是很想他死?”
祖亥当即道:“当然想!父皇明面上是贬他去边疆,实际上朝中都知道这是想磨磨哥哥软弱的性子,以便日后继位当明君,若想登基,第一个要除的便是他!”
说着,他又低下头去,“只是他待我好,那封圣旨到边疆那日就是父皇驾崩之日,朕当时盼着他死,又盼着他不死。”
人心最是复杂,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摸不透。
眼看得不到答案,反正元神也拿到了,随风叫上兰槐和黛清就要离开,这时他们听见身后的哭声。
“朕抢了哥哥的皇位,来路不正的皇位果然不长久,中信国要是真的亡了,朕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父皇,哥哥要是还在一定会骂朕没本事……”
想了想随风还是忍不住回头道:“这话我之前跟你父皇就说过了,一个王朝的兴衰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一个王朝没了下一个王朝还会再建,你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抵御起义军,尽量让中信国亡得体面点。”
祖亥道:“可是朕好无能,既不如父皇果断英明,又没有哥哥得人心,如今暴乱四起,很快便要打到丰都了,朕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