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眼前的钱家父子儿子突然支起身子,紧接着两父子互相掐住对方的脖子,双眼紧闭,浑身的劲儿都聚在手臂上,两人脖颈因为使力直冒青筋,撕啦一声,二人衣袖凭空裂开,随风连连摇头,瞳孔放大。
这两个人的手臂早就不是正常人的模样,白得如死尸,粗壮肿胀,就像是在水中泡了好几日的浮尸,两只浮肿的手臂互相较劲牢牢擒住对方的脖颈,斗得不相上下。
“真是疯了!一定是他搞的鬼。”
随风再也忍不住,望向那个仰头朝天正在献祭自己的人,“你这个疯孩子,你要杀钱家父子就杀,牵连无辜算什么!江氏如果知道这些,你觉得她会欢喜吗?”
酸与无动于衷,献祭的仪式还在继续。恰在此时,钱家父子的头颅瞬息间双双断了,从喷血的脖颈上直直滚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到墓碑前。
喷涌而出的血染红了灰色的墓碑,二人的身子维持跪着的姿势,一阵风吹来,齐齐僵硬倒地,汩汩的热血甚至都还没停下流淌,这两人就死了。
好熟悉的血腥场面,记忆一瞬间回到刘金柱死的那晚,软塌塌的尸体,满柜的黄金。酸与最终还是选择让钱家父子死于最恐惧的事物,此刻他们最怕的不过是被江氏的鬼魂拧断脖子惨死。
不知道酸与给他们编织了一个什么样的幻境,竟然让这父子俩互相拧断了彼此的脖子。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心从身后而上,轻轻覆盖住他的双眼,“别看。”
献祭仪式完成,酸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趁还能说话,他缓缓升到半空,带着孩子稚气的声音慢慢进入随风的耳朵。
“明天整个村庄的人都会死在他们最喜欢或者最恐惧的事物里,你说得对,我错了,可我知错不改,我也不想当怪物,可浊气异化我有什么办法,我只遇到过娘一个不想看我脸的人,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亲眼见过,不过我觉得她肯定是好看的……”
酸与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愈发透明,最后消失变成一团黑色的气体,不用他吸收,献祭的酸与彻底湮灭于这个世界。
兰槐打开结界,顺手一挥把墓碑前那两具尸体收敛好扔到钱家。
远处翻冢山下的钱家庄被几束红光包裹,宛如在母巢中孕育而生的生命体,可惜这里面孕育的是死亡。
随风忽然觉得恐惧,这个世界的凡人真的很脆弱,但凡有点法术傍身的妖魔鬼怪都可以为了各种合理又缺德的理由杀人,没有法律,没有道义。
他突然明白了小白说的三界划分,凡人弱小,本该受天庇佑。
“兰槐,你们总说神明是人间的护卫,这次神明也救不了他们吗?”随风问。
天色终于彻底黑了,昨天两人还在牢狱里,今天就在半山腰看着钱家庄没落。
不过才一天,脑袋和心脏都累得无法运行,谁能想到一天能经历这么多起起伏伏。
他垂下眼,突然好困,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不稳,身子瞬间向硬邦邦的土地倒去,接住他的不是地面,是一个暖热的怀抱。
“兰槐,我有点累,还饿。”
兰槐凭空变出一个祝余果,一手抱他一手将果子递到他唇边,随风摇头,“我不想吃这个,想吃点人吃的东西。”
兰槐蹙眉,突然他抬眸望向漆黑的天空。原本黑如墨的天犹如亿万盏明灯照亮,黑空活生生撕开一道金口,整个天光随着金口炸开变亮,瞧着竟比白日还亮堂,金色的大道中腾起一片祥瑞的白云,云身隐有金光泛滥。
那片白云之中撒下一缕微弱的金光,落入山脚的钱家庄,在碰到包裹的红光时金光瞬时化作一个温柔的大掌,如慈父般轻拍表面的红光,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红光竟然慢慢缩小,从一开始发覆盖到一个小圆,最后漂浮到半空彻底消失。
末了那缕金光回到云朵之中,声音自上而下,“兰槐,收尾的事情交给你,不可以不管。”
是天道。
兰槐神色镇定,似是早就猜到天道会来,点头,“好。”
小白兴奋地从随风胸口钻出来,响亮地叫了一声,“天道哥哥好!你好厉害!”
那道声音笑了笑,“你也要好好修炼,帮帮兰槐,早日吸收完浊气,他一个人很辛苦的。”
随风满眼不可思议,在他心里兰槐无所不能,但是就在刚才兰槐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天道只是洒下一小丝金光就解决了。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兰槐今后会成为比天道还牛逼的………
脸有点疼。
天道似乎只是特意下来处理这件事,给兰槐交代完后就走了,天光恢复沉寂,漆黑一片。
再看山脚的钱家庄,哄闹一阵,刚出幻境肯定要闹的,这大概就是天道大佬要兰槐收的尾。
他舒服了,酸与除了,钱家庄也救了,不日新的郡守就会来,简直就是大团圆结局嘛。
腰间的温热阵阵挠着他,眼下万事无忧,方才跌入兰槐怀中的尴尬才涌上脑门儿,激灵得他热烘烘的,两个大男人抱一抱也没什么,他真是被今天曲折反复的经历弄蒙了。
他扭了扭腰,“那个……我有点痒。”
兰槐不解地望向他。
小白嘿嘿笑,“随风,你老实说兰美人的怀抱是不是很香?”
这回兰槐懂了,他松开手,随风身上那股麻嗖嗖的劲儿才下去,他一把抓出胸口的白骨抛下山,“回见了您嘞。”
隐约还能听见小白愤怒的叫喊,随风满足地笑了笑。
“你不喜欢我抱你?”
兰槐的声音犹如夜里幽灵,阴森森又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勾得他灵魂都要出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