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名老者还拖着身体在街上四处找地躲,步履蹒跚,是刚才追着问他要不要跟他学唱戏的那位。
一会儿大水淹过来,这人势必会被卷入洪流命归西天。
他环顾四周,恰巧瞧见一户开着门的人家,刚想叫那老者过去门便啪嗒利落关上,这些人是看不到街上还有人吗?
随风找不到兰槐,阴云已经逼到街头,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条街发难,他赶忙上前扶起老者走到巷子胡同里。
“是你啊,小公子。”老者很兴奋,看清他脸后又变了脸色,“你的脸……”
随风胡乱应了一声,转着圈在找巷子里能攀扶的支点,转来转去只发现一棵发育不良的歪脖子树,枯黄枯黄的,一股子霉味儿,树不高,刚好过了巷子墙壁,他急得发燥。
阴云越逼越近,快到他们的头顶。
“小白,你是妖,那你会变成别的东西的吗?”他转身低头轻声问。
“我道行低,简单的可以。”
“变条绳子,可以吗?”胸口处突然隆起,他伸手一拽,果然是一股麻绳。
“去捆那棵树下面最粗的树干。”他抬手一抛,绳子一端顷刻便扎上歪脖子树的树干,他拉了一把,绳子绷直,很牢固。
中信国位四荒中心,细致来看的话接近西荒更多些,土地多为沙地,植被想要生长只能将根部使劲儿往地底下钻汲水,这歪脖子树瞧着柔弱根基却牢固,大水应该冲不断它。
他用绳子把老者和自己捆在一起,“一会儿水来的话,您抱着我。”
阴云终于到了头顶,他眼睁睁望见阴云的形状越来越诡异,开始是一只眼睛,眼睛尾部的云逐渐散开变成躯干,旁边那块面积较小的阴云化成翅膀嵌进躯干中央,成了独眼独翅飞鸟,没多久又分散成两只并肩而立的飞鸟,仰着脖子鸣叫,声声尖锐。
两只飞鸟翅膀撒下大片阴影,天空瞬时间陷入黑暗,黑影铺满整条街道,飞鸟迅速煽动翅膀,水柱从翅膀砸下,十几个粗圆的水柱乍然抛下,这条街顿时被大水淹过。
随风闭眼憋气,单手死死勒着旁边的老者,也不知道小白的绳子牢不牢固。
就当学游泳被教练踹水里了吧!
本以为要憋很久的气,没想到他只是被水冲得下盘不稳踉跄了几步水便停了。
天上的阴云缓缓散去,阳光渐露,水流在地面上坑坑洼洼,随风解开绳子甩了甩脑袋,发丝上的水黏黏糊糊成一坨。
手腕用力一拉,拴在歪脖子树上的绳子便收了回来重新钻回怀里,他望向在喘气的老者道:“老爷爷,您休息会儿就回去吧,我还得去找人,我和我的朋友走散了。”
老者看着他的脸,有心想提醒,可随风一溜烟儿就跑了。
街道又成了他刚来看见的湿漉漉的样子,商铺的大门打开,老板臭着脸习惯性开始扫水,一边扫一边骂那暴君祖明世。
随风叹气,这祖明世可真惨,莫名背锅。
“小白,你能找到兰槐吗?”
兰槐这么谨慎的人,断然不可能扔下他们两个人莫名消失,可他一个凡人怎么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世界找人,只能把希望寄托给这根白骨。
白骨的回答很不给力,“我只知道兰美人还在城内,咱们就待在这儿别动,他忙完事儿就会来的。”
随风哦了一声,寻了个空地蹲下等人。一静下来他就开始胡思乱想。
兰槐是有本事的人,想走便走想留就留,刚才他疯跑找河水洗脸,余光却一直瞧着,兰槐分明跟上来了,可消失又是瞬息之间的事。
怪没安全感的,唉,大男主为什么不能是他一个人的保护神呢……
“风风,虽然我不是很想说,但是我还是想说,你的脸上有东西哎。”
想说不想说,废话文学。
随风吐槽一声后摸了把脸,再看手心,除了握画笔留下的薄茧,可以说洁白无暇,什么都没有啊。
“撒谎的小骨鼻子会变长哦,我可从来没有撒过谎,这点我比你强!”随风轻拍胸口。
小白不满地在胸口扭了扭道:“你自己看。
“他伸手一捞,小白变成了一面小小的铜镜。铜镜里是一张红白交错的人脸。
随风端着铜镜的手臂微微发抖,目光慌乱。
完了,他的脸成了调色盘,还是只有红色和白色的调色盘,他天生肤白,如今左脸纯红,右脸死白,活像带了一张妖魔面具,关羽不像关羽,曹操不像曹操。
随风抬手使劲儿搓红色的半边脸,不痛不痒,更红艳了。
“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人在看我!”随风捂着脸欲哭无泪。
小白探出小截身子迅速看了眼又缩回去,“没有没有,你放心,等兰美人来了让他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随风自暴自弃地想。小白安抚性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风风这次好像真的不高兴了。
于是,兰槐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一副场景。一名黑衣男子缩成一团蹲坐在胡同口,双腿曲起,抱头埋首在膝盖上,一眼望去只看得见一颗黑溜溜的头,怪圆的,旁边的房檐还在滴水,该说不说,有股子愁煞人的悲情味。
“还活着就抬头。”
听见熟悉的冷音,随风终于慢慢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兰槐皱眉。
随风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差点被淹死了,现在脸也疼,特别疼!”
兰槐道:“哭什么,闭嘴。”
闻言,随风鼻子一酸,嘴唇微嘟起,又落下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