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走在回家的路上,灰暗的天空忽然飘起雪来。冬天如果不下雪,似乎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冬天。
春天温暖,百花盛开;夏天炎热,草木葱茏;秋天凉爽,天高云淡;冬天寒冷,白雪皑皑。这个江南小城每个季节都有它该有的温度和风景。
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下雪,那上天的精灵总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降临人间,把田野村庄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洁白而干净。
池塘里会结满厚厚的冰,屋后河里靠近岸边也会结冰,屋檐上挂着一串串长长的冰溜子,晶莹剔透。
每次下雪后,她都喜欢独行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聆听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细数身后一串一串的脚印。
等她在这雪白的世界里从村头走到村尾后,小伙伴们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他们最开心的事就是打雪仗了。
虽然大家身上都没什么保暖的衣服,只有破破旧旧的棉袄棉裤,但大家都不觉得冷,在雪地里捏着雪球,你砸我,我砸你,嬉笑玩闹、追逐奔跑。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笑声在空中飘荡飞扬。
而现在连打个雪仗都是奢求了,儿时和她一起上山下河、窜东窜西的小伙伴们基本外出务工了,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见面机会的减少,越来越生疏了。人一长大,连这点简单的快乐都失去了。
她也和闰土一样在雪地里捕过鸟,但除了麻雀,她没看到有其他的鸟儿。
在晒谷坪上扫出一块空地,放一点稻子,用罩小鸡的鸡罩罩住,鸡罩上方的口子用东西盖住,把绳子系在鸡罩上,躲在门后拉住绳子,留出一点可以容麻雀进入的缝隙,等有呆头呆脑的麻雀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地跳进去时,就立马放下鸡罩。
麻雀在里面慌张地扑腾着,由于鸡罩的网眼太大,所以麻雀总能轻易逃脱。
逃就逃了,她的目的不是抓住麻雀,她只是想享受捕鸟时静静等待和心生欢喜的过程。
她曾在自家和邻居家牛棚的草檐上掏过无数次鸟窝,掏到过长了毛还不会飞的;掏到过没长毛一身红肉肉的;还掏到过许多鸟蛋。但她都只是享受掏鸟窝的乐趣,并不是要伤害鸟儿,掏出后再放回去,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实在太呆萌可爱了。
冰凉的雪花拍在她脸上,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在以前那些寒冷的日子里,即便清晨去河边用棒槌敲开冰面洗衣服、洗菜;即便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即便坐在四面钻着寒风的教室里,她也从没觉得有多冷,因为那时的家是温暖的。但此时她的心却比雪花更冰凉,因为现在的家是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冰窖,冷得让人窒息。
父亲一脸愁苦地坐在厨房一角默默地编着鸡罩、竹篮,这件他年轻时没做过也不会做的事,现在因为生计所迫,却不得不学着去做。因为他没别的营生,别人要么外出务工,要么创业,都各有各的赚钱路子,他却像个时代的弃儿般躲在家中束手无策。
母亲又朝圣般背起她的《圣经》去耶稣那里寻求救赎,自从有了耶稣,她也不在意这个没有温暖的家了。
江荻在家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虽然有收音机可以听节目,但她还是希望时间能过快点,可以早点去学校。
腊月二十九那天吃早饭时,父亲对她说:“你妈抓了三只老母鸡,你拿到你姐那边的县城看看能不能卖掉,如果卖掉了就买些菜回来过年,多买些藕,再买点肉,其他的看着买点。你去你姐家,让她陪你一起去。”
吃完早饭,江荻拎着老母鸡搭上去姐姐家的三轮车。
姐夫家在另一个县城的郊区,离县城很近,从姐夫家到菜市场大约两里路。姐姐为了挣点钱,会时常把她种的菜拿到县城的菜市场去卖。
到了姐姐家,她说明来意,姐姐便带着外甥女和她一起去了菜市场。
三人站了几个小时,却只卖了两只,一只卖三十元,两只卖了六十元,还剩一只她想给姐姐,但姐姐让她带回家。
买了几斤肉,十几斤藕和一点家中菜园里没有的小菜,她跟姐姐告别,坐上回家的三轮车,姐姐又塞了点钱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