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靠岸后,江荻跟她挥手作别,随兰羿一起下船上岸。站在岸边,她回身看向轮渡,只见有许多小贩将方便面、面包、饼干等各种食品放在网兜里,网兜绑在长长的竹竿上,他们把网兜里的食品伸到船上的乘客面前,乘客拿到食品后再把钱放进网兜里,居然有不少乘客购买。小贩们忙得不亦乐乎,真是生财有道,连门面都不需要。
江荻这还是第一次站在县城码头,虽在县城读了四年高中,却从没来过码头,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在她身边问:“你怎么回去?”
“之前都是从南门坐三轮车回家。”
“这是北门,离南门较远,我们坐马自达去吧,把你送到南门,我再到我叔叔家去。”
这个落后而贫穷的县城里此时既没出租车,也没公交车,只有小三轮和摩托车,小三轮叫马自达,摩托车叫摩的。
一群揽客的师傅们正在招揽生意,两人上了一辆马自达,马自达直奔南门而去。
这个落后的小县城此时房地产还没起步,沿街的居民房大都是平房,也没什么花草树木,光秃秃的,无景可赏。
到了南门,江荻跟他挥手作别,坐上回镇里的三轮车。如果不需要回家搞“双抢”,如果可以在城里找个临时的事做,江荻根本不想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但一年一度的“双抢”马上要开始了,不回去是不可能的。
三轮车“突突突突”地行驶在这条江荻走过四年的路上,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了,春天路两边是满眼金黄的油菜花,现在满眼是金黄的稻穗。时隔差不多快一年了,江荻又踏上了这条走了四年的路。如果那四年走的不是这条路,那又该是怎样的人生呢?也许是一条比较好走的路吧,即便不好走,至少是自己想走的路。
下了三轮车,江荻走向那条通往乡间的小路,这条路的终点是她一直在逃避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地方。不知这条煎熬的路她还要走多久,她希望大学毕业后她就能永远逃离这个只有硝烟没有温情的牢笼。
这些年来父亲做的一件件蠢事让母亲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两人之间除了彼此抱怨、争吵、指责、冷战已无法沟通了。一个缺爱的女人会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一个既缺爱又缺钱的女人,你还能指望她像个正常人吗?
母亲不知从何时起加入了基督教,每到周日,无论家中忙与不忙,她都会抛下所有的事不管不问,朝圣般背着布包里的《圣经》去那个不知何时建立在江荻家不远处的基督教堂里虔诚地做礼拜,唱赞美诗。
一个人痛苦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缺钱,二是缺爱。而现在的她两样都缺,所以她需要灵魂的救赎。
江荻知道耶稣拯救不了母亲贫穷而痛苦的灵魂,但知道她需要那片刻的祥和与安宁。人在无法自救时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的神衹身上,希望自己的虔诚能感动他们,拯救自己脱离苦海。
一个痛苦的灵魂需要有个释放痛苦的出口,否则会被折磨得发疯的。江荻知道谁都不想耗死在这个只有愚蠢没有智慧的家里,所以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她只但愿神的慈爱能让母亲获得片刻的欢愉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