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另一头,侯宇彬不耐烦地一咂舌,心想:这女的真给脸不要。
“都说了我要训练,我自己花钱在外面找的教练,我单独加练还不行?”说着,就想撞开挡路的魏子竣,嘴里还骂骂咧咧:“你懂什么田径,真能唧唧歪歪特么一会儿迟到了你给我赔钱?傻逼!”
刚喷出一句脏话,直接不远处,一块抹布直直被大力砸进地上的水盆,水花像炮弹一样飞射出来,角度不偏不倚刚好直指班门口。
“卧槽!”
名牌运动裤差点被抹一身污水,侯宇彬怒骂一声,转身就要来找李亦清的麻烦。李亦清背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侯宇彬瞪了就目光灼灼盯回去,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种态度激得侯宇彬原发怒不可遏,气势汹汹地朝李亦清走过来。火气正上头时,谁站在他背后“诶”一声,然后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他不耐烦地一垮肩膀,骂了声:“滚!”
下一秒,一股剧痛从手臂上传来,侯宇彬吃痛,一转头,对上一副黑漆漆的镜片。
刘伟:“这我班,我滚去哪?”
刘伟的变色眼镜总让他看起来高深莫测,他和孔君遥单独谈完话,脚步无声地行至班门口,被莫名溅出来水花打湿皮鞋,又听班里吵吵嚷嚷,还以为出了什么恶性事件。
果不其然,当场抓获一个抡胳膊的侯宇彬。
“刚开学挺有活力。”刘伟笑眯眯地抓着侯宇彬往办公室走,边走边问:“跟我说说,你是要去体育场加练,还是又要去网吧加练别的?”
随和久了,总有人忘了刘伟是个人精。再不治治这帮混小子,简直要无法无天。
“太解气了,嘿嘿。放着我来扫!”
刘伟一走,魏子竣朝李亦清比个大拇指,任劳任怨地替她擦地,打扫战场。侯宇彬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值日表现在彻底轮空,没人干活,被孔君遥顺手接管。
众神归位之后,常安凑到李亦清眼前,明知故问:“你生什么气啊?”
“我没生气,手抖没拿稳抹布。”李亦清语气平稳,换块新抹布继续擦窗,没事人似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手抖砸东西了。”
被砸出凹痕的金属笔筒还在她桌上呢。
“哦,抹布刚刚好掉进盆里,然后刚刚好溅他一身水。准头不错啊?”
常安说话直来直去惯了,李亦清难得听她这样拐弯抹角,被哄得火气稍去,笑着说:“谁让生活委员非要把我放在擦窗岗位上呢?我现在一拿抹布,就觉得手感特别好。”
“还不是因为你个子高,擦玻璃的活儿全给你们几个高个子了。”想起这茬,常安又委屈上了:“我寒假还是经常腿疼、抽筋,本来以为这次回来,好歹能和你一样高了吧?结果还是矮你半头。”
“别撒娇。”李亦清瞥常安一眼:“这么想长高啊。”
“本来没有的。”常安突然扭捏起来,含含糊糊地回答:“后来因为太羡慕你,总想和你一样。”
李亦清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说,对啊就是想长高。”常安有点难为情,连忙转移话题:“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生气,一句话不说,但是很有威慑力。哇塞侯宇彬朝你走过去的时候,你站在那里不动如山,简直一人当关万人莫开……”
“行了行了。”李亦清嘴角一直放不下来,怕常安一个长句把自己憋死,“我真没生气,就是觉得有些人不讲道理。”
就像她老家村口那个疯子一样,除了暴力手段,无法用正常方式沟通。
要么他先动手,要么她先动手。
她自己遇到疯子时还不懂这个道理。
常安遇到疯子时,李亦清蛰伏片刻,替常安开这一枪。
常安双手一撑,坐在第一排桌子上:“他可能就是好面子,觉得这么多人看着呢,没面子,伤自尊。”
“这么容易觉得伤自尊,他的自尊一直都这么摇摇欲坠吗?”
“嗯?”常安倏地瞪大眼睛,“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话这么刻薄。”
擦完整块玻璃,李亦清重新洗过抹布,倒掉脏水,把清洁工具都收进卫生柜里,这才沉沉回了一句:“因为伤人尊严的方式实在太多。”
一时间,常安没跟上李亦清的思路,只是觉得她此时语气格外熟悉。愣在原地几秒,常安才想起在哪里听到过。
去年年末,被方弘杰递情书的那天,李亦清一个人在天台上,常安满心忐忑地追过去,没话找话了很久,几句话都说得云里雾里。
当时李亦清也是这样,声音像坠着枷锁般沉重:
“这很不公平。”
常安当时听不明白那一句,现在听不明白这一句。
李亦清在想什么呢?
对一个人有探索欲就是沦陷的开始。
“常安,发什么愣?”李亦清在她面前摆摆手,见她回过神来,示意她:“卫生区那边在喊你。”
“哦,那那我下去看一下。”结巴一句之后,常安匆匆忙忙跑走了。
李亦清只觉得她临走时的眼神有些奇怪,看起来格外心神不宁。
于筝挂着耳机,但耳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双手捧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围观许久,冷不防开口,像一支暗箭飞出,正中靶心。
“你喜欢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