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北境城县外的棚子里,一个三四岁的女躺在她阿娘的身旁,女娃的手臂上有着大片的红印子,这是得了疫病的标志。
女娃一边哭泣着一边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直叫手臂鲜血直流,这样干的不止这女娃。
得病的人,身上都烂了一块,不停的流着脓水。
腥黄恶臭的脓水沾在麻布做的床单上,粘稠的脓液拉成一条条细丝,血珠顺着细丝往下滴落。
女娃的母亲就是这种状态,她双目无神的躺在地上,就连咳嗽都是一种奢望,喉咙里火辣辣的痛,口水划过食道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就连站立都维持不了,一站起来就感觉天旋地转,明明手都没力气抬了,但身上的疼痒却令他们忍不住去磨身上的伤口。
秦晚吟与安天擎来到城外棚子内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幅场景,秦晚吟眉毛都不见得动一下,安天擎却脸上一变,虚伪温柔的笑容转化为震惊。
“秦姑娘,我们晚些再来。”
安天擎只感觉自己的表情太过贫乏,对着这不比宁阳县好多少的人间炼狱,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秦晚吟跟着安天擎往回走时,还是冷着脸,半点没有被刚刚的情景影响,她的情绪好似永远不会被扰乱。
当然……除了白漫天。
“秦姑娘,你好似从来不会伤心?”
“为什么伤心。”
“因为他们很可怜啊,你不感觉吗?”
“世上可怜的人很多,我要个个可怜吗?”
接下来,安天擎说的话秦晚吟就没接了,安天擎说了两句也停了下来,他望着少女遥遥远去的背影,浅笑着,跑动了两步继续跟着秦晚吟的身后。
秦姑娘,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晚风吹过院子里的桃花树,脸上伤疤开始褪去的白漫天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吹着冷风。
她醒来有一会了,在赤星关心的目光中走到了院子里,这几日里雨下得断断续续的,并且都只是毛毛雨罢了,落在白漫天身上凉丝丝的,倒是挺舒服的。
女人经过半个多月的病痛折磨,清瘦了不少。
穿着以前做的衣服都有些大了,白漫寒乖巧的坐在女人的一旁,少年双眼红肿明显是哭过。
女人伸出手慢慢的顺着少年被小雨打湿的头发,少年尚未弱冠,因此带不了冠,只是用一根发带松散的系在背后。
“阿姐,此去宁阳您受苦了!”
少年呜呜咽咽的哭声,在白漫天温声的安抚下渐渐淡去,女人无奈的看着少年,声音中带着担忧。
“漫寒,姑娘们在我不在的时候都怎么样了?”
“姐姐们很好!月月姐和央央姐带着其他姐姐去外面救灾了几日,后来疫病肆虐,央央姐便带着其他姐姐回到了家里。”
“说起来,要不是姐姐们,寒儿这次可就要遭大罪了。”
“哦?发生了何事?”白漫天听到这有些兴味,一双似母的狐狸眼凝视着白漫寒。
白漫寒先是鼻头一酸,连忙快速的眨动着眼睛,想要将眼眶中的泪水散开。
“阿姐不在之时,苏家人又来了我们这,他们要我将家中银钱给他们,想住进宅子里,我不允,他们就带了一大群人动手了。”
白漫寒有些小委屈,将头搭在了女人旁边的大树上,白漫天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不变,但眼中的寒光四溅。
看来,苏家还是没记得教训啊。
“漫寒,你去把姑娘们叫来。”
“我知晓了,阿姐。”
白漫天望向天空,天空的乌云色彩淡了些,往日抬头就能看见的雷光也看不见了。
“这天……终于起太阳了。”
“阿天。”秦晚吟从院外踏步走进,少女背上背着许多药草的竹筐也被她放在了一旁。
“晚吟你回来了,辛苦你了。”
女人笑得温和,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桃花树下的油纸伞,伞面上彩色的水墨山水画是朝安阳一针一线的绣画出来的。
如水墨铺开般的渐变黑白色融画成了墨山,间隙的空间远远看去好似一朵朵白云,散成了白雾,白雾间杂在墨山间忽隐忽灭,好似一束光透过白雾如银河落入凡尘。
撑着伞走来的女人,面上的笑意在小雨的漂浮下,化为水滴滴入秦晚吟平静的内心,掀起一圈水波纹。
白漫天的长相异常明艳,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使得她的攻击性又多上了几分,但偏偏她的气质又柔和,比那春天的湖水还要温暖。
她撑着墨伞,长长的裙摆上沾到了雨滴滴落于地面时溅上的泥水,三千青丝由一根乌木雕制的雀儿簪挽在耳侧,乌发顺着肩往下散落。
满地都是随着大雨追寻自由的桃瓣,白底的鞋踩在桃瓣上,将桃瓣的汁水溅染到布鞋上,开出无数透明的花,带来一阵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