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月。
京城,坊间传闻王家养女因不舍未婚夫,灵魂越过三生池重回阳间,将自己亲属吓得神魂颠倒,可赵家长子孤注一掷,决定与其举办冥婚。
《去年科举的进士将举办冥婚。》
相关童谣已家喻户晓,有人唏嘘,有人赞叹。
“装神弄鬼。”银辉朦胧,残月似弯弓,尤应怀腰间挂得熏香球粘了雪意,与人蹲坐房檐,中指和拇指持续打响。
“三天内你交给金缕阁要的消息,阁主会散播太子不是皇上的血脉,啧,谣言。”寡.妇突然放浪形骸,站在屋顶翩翩起舞。
酒壶大半倒在衣襟,小半落在寡.妇嘴里。
她吧唧吧唧嘴,将酒倾倒在瓦片上,横拉成一条线,邀明月共醉。
“听说,鬼谷有个太监,经阁里的布偶师改造成了女人的样子。”尤应怀歪头。
“小心这些情报,我也听说过,那些人都是异族的亡灵。她们对我们这个世界没多少眷恋的。”
街道纸钱飘飞,送亲队伍后面拖着纸人纸马。首尾各有人撑杆靠在胸.前,顶头挂着红绿布条相间的花幡。
队伍里拖着个棺材,棺椁通体暗红,中间略宽,两边略窄。上面盖了层西域九莲开图案的毛毯,妖冶诡谲。
葬服几乎与雪连成一片。
三更时,棺椁将停在王家半柱香,等新娘魂魄附着其中,再送到新郎官那里。
尤应怀将发丝捣成鸡窝,披起亡者故衣,走走跳跳朝王家跑去。
廊下声声虫鸣,富得流油中年的王老爷穿行假山中,金丝对襟拖地。胸.脯横阔颇有万夫莫敌的威风。
他眉目凌厉,脸色涨成黄绿色。
“养父之恩难以报答。”尤应怀长发遮脸,爬在青石板上凄凄艾艾。
然后成功吓退了满身流油的隔壁老王,可一身玄色窄袖蟒袍横显视野,她抬头瞄发丝缝隙,又立即垂下脑袋。
后出现的男子容貌绝艳,青丝如墨,肤如美玉。嘴角勾着丝丝冷笑,腰间挂了个木雕饕餮,虽富气逼人,但幽幽散发着恐怖气息。
畏惧让尤应怀保持沉默,来者是左煜尧。
孽缘。
“王叔,许久未见别开无恙,”左煜尧笑声清扬,掷地有声,“得知贤侄离开那刻是何心情,想过会来找你嘛?”
“祖母写信称,詹嘉庆胆大包天,在事故彻底发酵前,派客卿传话回老家。结果那客卿毒杀了接客的小厮。明目张胆地挑衅啊。”
“就当詹嘉庆死在半路,尸体被野狗啃食。”左煜尧愈笑愈孤寒。
他言笑晏晏,如在自家闲庭散步。原本想把“死去姨夫”的爪牙铲除掉,但对方身后,同样姿态怪异的花衣女鬼引起了左煜尧兴致。
“嗨,还真是好久不见。”尤应怀撩开发丝,露.出因抹粉白净的脸。
左煜尧脑袋里的筋直愣愣的,将对方压根没准备说,根本不存在的言语,后面补上了个四字词语——如隔三秋
好久不见,还真是如隔三秋。
她主动起身,往回廊里面走。
里面挂着大大小小上吊而亡的奴仆。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我说怎么这样眼熟呢,原来是福船上撞我身上那富商啊,”她持续打马虎眼,“缘分奇妙,哈哈,缘分奇妙。”
左煜尧突然略微弯腰,“多谢姑娘,当初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皇宫凶险万分……”他突然止住话音不肯往下说。
尤应怀汗颜,心中发虚。
以前十九死在皇宫里,你可没这副虚伪嘴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说前世让权贵人家当牛做马,对方肯定怀恨在心,但总不能得知亲亲姨夫跟鬼谷有勾结,便在本姑娘生日宴被狗东西大闹时袖手旁观。
“左家善治毒,鬼谷虽存在类似能力……您……连我也从小服毒,普通蒙汗药、软骨散几乎无用。”她斟酌字词道。
廊外雪花纷纷,廊内事物却像静止了般。
万物披着层白绒毛,寒鸦停在枯树枝头鸣叫。月光溶溶,照得红灯笼面网朦胧。
“用的是皇家秘法 ”左煜尧捏紧拳头,收起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熊熊怒火从肢体方面展现,“枉我左家忠心耿耿,却有人从中作梗。”
雾霭笼罩着房屋雅舍,朔风刺骨,冰溜子断裂。也许是天气缘故,他眼中愤懑晕染到悲切。
“对了,你那位朋友在装糊涂,好像是叫芙蓉对吧?”他转移话题。
尤应怀再次遭受语言攻击,芙蓉?美丽的花?暗示之前讽刺他妹妹之死的事情吗?
“害。”只得抿唇思量,试图再度转移话题。
死胖子又在地面蠕动了下,动静引得左煜尧回头,但霎时两人同时望向尤应怀。
两道充斥深意的目光令其发怵。
“会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