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兴单手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朱槿的安危,得知她安然无事后,一颗心才勉强落回原处。可随后心头骤然跃上的那种狂喜,让他自己都害怕。
他不敢去想那种喜悦来自何方,又意味着什么,唯有用一贯的戏言应付过前来探望的支队众人。
有些事,不能细想。
然而掩耳盗铃的假象在见到她的一刹那被击破,能言善辩、妙语连珠的黎兴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卡了壳。
朱槿看他那副别扭样,还以为是一时转换不来相处模式,毕竟两人之前见面就拌嘴。
她主动调侃道:“救命之恩,怎么报答我啊?”
黎兴舔舔嘴唇,垂着眼问:“你想让我怎么报?”
朱槿正沉浸在翻身做富婆的澎湃心情里,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好说好说!就在那家环境超好,位子特别难订的粤菜馆请客好了,叫什么来着?”
“金玉堂。”
“对对对,这名字怎么起得像会所一样……谁记得住?”朱槿吐槽,兴致勃勃地比划,“就这家,请个三……啊不,五次吧!”、
黎兴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了,有点果然如此的释然,又有点酸苦的失意,忍不住轻声道:“就这样?”
朱槿本来还觉得要多了,说起来还是他救自己在先,但听他这语气,怎么好像还期待点别的?
朱槿:他人还怪好的嘞。
既然人家都这么表示好意了,那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
于是朱槿想了想,又道:“那……你以后和宋柏好好相处,行吗?”
见他不说话,她忙道,“其实我能感觉到,你俩关系还是很好的。朋友嘛,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好。”黎兴抬头看她,那双多情的眼睛此时像藏在雾里,“我答应你。”
他急促地呼吸几下,似要将身体中的痛意同二氧化碳一同排出。
朱槿捕捉到他眉宇间的怆然,忙问:“怎么啦?”
“小事儿,止痛药劲不够。”黎兴重新挂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好像刚才疼痛难忍的样子都是她的幻觉。
朱槿放下心,笑着对他摆手:“那快回去休息吧!谢谢你来看我。”
黎兴转过走廊拐角,靠在墙壁上,从镜子的反光中,能清晰看到宋柏步履匆匆地走进病房,仿佛他才是那里的主人。
宋柏一进门,就看见朱槿吃力地撑着床沿,用没受伤的脚去勾鞋子。
他快走几步将她摁住,语带警惕:“要什么?我来。”
朱槿最看不惯他这张队长脸,扬扬下巴:“女厕所,你能来吗?”
宋柏一噎,无可奈何道:“我去叫护士。”
“等等。”朱槿坐在病床上,用脚尖一下下点他的腿,“还没穿鞋呢。”
她本意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非但不脸红,还反身在装着日用品的纸袋里翻找起来,拿出一双羊毛袜。
朱槿警惕地缩回脚:“我不穿,一会又要脱,麻烦死了。”
“我给你脱。”
这回宋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在床边蹲下,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别乱动。”
那股熟悉的不自在又回来了,朱槿别别扭扭地套上厚袜,忍不住想刺他两句找回场子。不料膝盖弯被人扣住用力一提,整个人倒栽在男人宽厚的背上。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行!”
朱槿羞恼交加,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像小鸡仔一样被人拿捏过!
宋柏置若罔闻:“拿着。”
朱槿目瞪口呆地接过拖鞋,未等她再说什么,宋柏已经缓缓起身。
她“啊”地轻呼一声,下意识双臂围拢,紧紧环住他的脖颈,然后便听到他胸腔低低传来的几声笑。
朱槿气得够呛,简直想对着他的侧颈狠咬一口。她盯着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忽而红唇一勾,想到了一个更妙的主意。
宋柏只觉得后颈处暖湿的鼻息越来越近,然后便是两片柔软滑嫩的触感贴了上来。
他浑身一凛,全部血液都朝那一处涌去,手脚竟有些无力起来。
又怕摔着她,又怕别人看见,慌急之下,声音涩得如砂轮滚过:“别闹了!医院里像什么话!”
朱槿不答,一只手解开发圈,满头黑发披散下来,乍一看倒像是她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
宋柏知道,她要是想使坏,他是无论如何没法子的,只得背着她一路走向厕所。
他在门口将她放下,麻烦护士扶她进去。
护士看见她的脸,眼睛突然发亮:“你是……槿姐姐嘛?”
朱槿瞬间变脸,扯出营业笑容,温言细语:“是我。”
小护士直面偶像的笑脸,被巨大幸福感砸中:“啊啊啊我和我朋友都好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宋柏被晾在边上,看着她签完名又合影。
走廊上的其他人被吸引而来,也来凑热闹,朱槿对男女老少的各种请求来者不拒,笑容浅浅,一幅稳重淡然的的样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忽然转头,抓住间隙对他狡黠地笑了,又指指脖子。
宋柏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刚才她亲过的地方有点湿润。从镜中看去,那里多出一抹殷红的吻痕,扣子系到最上一颗,也还是不能完全盖住。
吻痕掩映在领口于脖颈的交界,若隐若现,是女人留下的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