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相对坐在窗边,正好能望见彼此身后的方向。
四条被他不轻不重地提醒一句,头脑也冷却下来,不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姜撞奶,眼睛紧盯住马路上的人群。
这条商业街是A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各类商家冲突又和谐地组合在一起,既有价格亲民的小店,也有走高端线的老字号。即便在白天,霓虹牌子也被冬日阳光晃得刺眼。
路上的残雪被扫到两侧,混合着煤渣成了脏兮兮的灰黑色。调皮的小孩子牵着妈妈的手跳上去,表层的雪壳子碎掉,跌了个屁股蹲儿。
卖糖葫芦的推着自行车走过去,双手拢在厚厚的军大衣下。他停住脚,呼着白气昂头看玻璃门上甩卖磁带的海报。
门被推开,两个中学女生说笑着走出来,一眼瞧见草靶子上那片喜人的红色,糖风裹着山楂,冰一般闪着光。
她们走不动了,跳下台阶掏起书包,从贴着小樱和知世贴纸的钱袋里摸出硬币,放在那只龟裂的手上。
“老板,给我也拿一串去核的。”旁边有人说。
两个女孩子惊讶地转头看去,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穿一件宝嘉美黑貂皮,大挽袖下伸出系了红绳的半截皓腕。见她们看自己,她微微笑了下,眼角那颗小痣仿佛活了过来。
两个女孩子突然都有点脸红心跳,局促地往边上靠了靠,鼻子抽动着捕捉大姐姐身上的香气。
直到她走远,她们才想起来,刚才的那个漂亮姐姐,怎么有点眼熟?
朱槿接过久违的糖葫芦,一口咬下,传来糖衣清脆的碎裂声。糯米纸裹着果肉,立刻安抚了她对甜食的渴望。
年前正是最忙的时候,本是没时间出来闲逛的。可前几天接了个甲方爸爸的广告拍摄,却缺少可以用来搭配的珠宝,朱槿只好临时出来扫货。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街对面的糖水店,抬脚迈进这家珠宝店。
店中顾客寥落,不过这也难免。单看古朴的楠木牌匾,飘逸的书法,就知道价格绝对低不了。
一棵养在甜白瓷坛子里的水仙吐出隐隐幽香,柜台后的摇椅上躺着位年轻女子,见有客人来了,才慢吞吞站起来招呼几句,也看不出有多殷勤。
朱槿没在意,这样的店,老板往往都有些脾气。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精美的珠宝吸引走了。与时下流行的摩登式样不同,这里的珠宝有种极老派的美,像是从民国太太的妆匣中拿出来似的。
她对居中嵌红宝石的金戒指一见倾心,围着那烧蓝的底座看了又看。
店主见状笑道:“拿出来试试?”
稍作犹豫,朱槿还是点点头。店主刚打开柜门,便有一道橘黄色的巨大影子唰地跳上了柜台,尾巴一扫,将那枚戒指扫飞出去。
朱槿吓得倒退几步,还未定睛去看,只听店主恼火道:“貔大虎!差不多行了啊!这个月第几次了?”
“喵——”
橘猫听而不闻,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在玻璃上瘫成一只巨大的猫饼。
朱槿:我好像在它眼里看见了智慧?
店主对她露出个歉意地笑:“要不您先看看别的吧。”说着,弯腰半蹲在地上开始找戒指。
朱槿对这位眼神清明的店主很有好感,她指了指距离柜台远些的地方,“我去那边找找吧。”
店主心知她是为了避嫌,笑道:“那麻烦你了,一会有看中的给你打折。”
可大概是越想找什么越找不着,两人蹲得腿都发麻了,也没找到那枚扎眼的戒指。
店主扶着架子站起来,对她道:“算了,之后我慢慢找吧。”
话音刚落。帘子后就有人说:“拿探测仪扫一扫,不就能找到了?”
那声音婉转低柔,让人一听便不禁遐想万千。朱槿循声望过去,也只有帘子后一个袅娜人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拿来金属探测仪,两人很快便在博古架下的凹槽里找到了那枚戒指。
朱槿试戴了一番,越看越是喜爱,可一问价格,顿时蔫了。
刚买完房,还要创业,她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资金花在这上头。
依依不舍地放下戒指,朱槿最终选了对南红的耳坠子。店主依言给了折扣,包装好后送到她手里,说:“大虎调皮,你多担待。”
猫不满地大叫起来。
朱槿摸了摸猫头,推开店门,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人即使在这样的天气也只穿着黑色的薄款运动服,长发像是古代侠客那样束起,手里抱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银色保险箱,只看得到下颌凌厉的轮廓。
朱槿忍不住回头望去,男人将保险箱放下,给了店主一个拥抱。
原来是男朋友啊,朱槿会心地笑了。
玻璃门无声无息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气,她也就没听到店中人的对话。
“这戒指的红线挂在她手上,大虎你怎么又捣乱。”
“老傅你眼神不行,听我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