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朱一口气看下来,惊叹:“这不年不节的,东宫下如此大的手笔,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要来提亲呢,这……我们要收下吗?”
盛霓道:“礼都到了,人自然也快到了,不急。”
入夜,盛霓正在沐浴,忽听外面有轻微的动静,不像卫队巡逻。
她耳力一向强过旁人,登时心下了然,不由轻嗤,提声道:“既来了,都等不及在厅上候着本宫,非要寻到浴池来么?”
便听一道熟悉的嗓音从窗外传来:“末将鲁莽,这便去厅上恭候,殿下恕罪。”
还是这般一板一眼。分明是同一个人,与身为太子时的行事风格竟能如此大相径庭,盛霓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一种才更像他原本的性子。
晚晴嘟囔:“吓奴婢一跳,原来是白大统领。哦不,小殿下已褫夺了他大统领之位,还让门房守着不许他再进府,他却私自闯进来了,半分体统也不讲!”
盛霓勾唇,“咱们这位‘白大统领’,几时讲过体统?他若真要进来,又岂是门房和侍卫能拦得住的。”
他不是想欲擒故纵吗?她偏要比一比,谁能纵得过谁。果然还是他率先沉不住气了。
盛霓披了一件日常的寝衣,一路回到寝殿。如她所料,景迟果然没有等在前厅,而是在寝殿的正堂里候着了。
如若他当真等在前厅,盛霓也没打算去见他。这一点,他倒是算得分明。
“阿夜夙夜前来,所为何事?”盛霓拥着松松散散的寝衣,含笑步入寝殿,屏退了下人。
小小的人儿,不知何时学会了这些勾人的伎俩。景迟不由背转过身,不去看盛霓那勾魂摄魄的样子。
“末将……是来瞧瞧殿下是否安好。”
“本宫自然好。托太子殿下的福,祭天大典出乎意料地顺利,回京后圣上待本宫的态度转了个弯,如今公主府的处境是再好不过了。”
“那么殿下缘何一连数日不曾出门?可是玉体有恙?”
“阿夜为何要背转过身,莫非是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看着叫人生厌吗?”
“……自然不是。”
盛霓坐到榻上,斜倚着,饮了婢女事先斟好的枣茶暖身子,“过来,替本宫擦一擦头发。”
景迟疑惑地转过头,盛霓正淡淡地望着他。
“……是。”
景迟坐到榻上,盛霓就自然而然地枕在他的膝头,阖上眸子,似睡非睡。
景迟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的乌发,夜风从窗口钻进来的时候,拂过她的发梢,也拂过他的手背,痒得令人心尖微颤。
“末将此番前来,也是想问问殿下的意思。”景迟低低地开口。
“何事?”盛霓懒懒的,听不出情绪。
“今日,殿下应当收到了东宫的礼单。”
“嗯。”
“殿下知道,末将是东宫之人,”景迟斟酌着措辞,“太子托末将问一问殿下,若殿下对谨王无意,东宫……”
“日后凡是东宫的礼单,一律退回,也好让太子早些断了念想。”盛霓笑着道,仿佛只是娇嗔,话语却冰冷入骨。
景迟手上顿住,“为何?”
“太子薄情冷性,心狠手辣,实非良配。”
景迟面色微僵。
盛霓睁开眼,扭过头冲景迟甜甜一笑,抬起指尖戳了戳他服过易容丹后依然俊美的脸颊,“阿夜,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景迟羽睫遮下一片阴影,“殿下说的都对。”
盛霓满意地重新闭起眼睛,指了指另一侧头发,“还有这边湿着呢。”
“……是。”
薄情冷性,心狠手辣,实非良配……
她,当真是这般想的吗?
“殿下为何认为,太子是那样的人?如果太子真是那般,从前殿下又怎会愿意数次暗中出入东宫?”
“自然是为了获取有关姐姐的消息。”盛霓飞快地道,“如若不是为了合作,本宫为何要冒险进入当时正在封禁的东宫?”
是这样吗?
景迟的手再次顿住,只觉那半湿半干的巾帕仿佛重似千钧,压得他的手腕几乎抬不起来。
“那么,殿下会答应谨王吗?”景迟凝神等待她的答案。
盛霓没有急着回答,缓缓坐正身子,定定地瞧着他那双深如寂夜的星眸。
景迟强压心底涌起的复杂情绪,尽量平静地道:“倘若谨王有半分威胁之意,殿下尽管告知末将,末将定不让殿下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你不过是个低阶武官,能做什么?”盛霓极平淡地反问,“难道你还能从谨王手里抢亲不成?”
“只要殿下不肯,圣上也还没到非要强点鸳鸯谱的地步。”
“本宫怎会不肯?”盛霓打断。
景迟目光微凝,“……什么?”
“你信与不信都可,只管回去告诉你那东宫主子,本宫嫁定了。若能以一己之身为天下除掉谨王这个大害,本宫欣然愿往。”
盛霓素来清媚的双眸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
“东宫要等时机,可本宫眼中没有大局,没有什么最佳时机,待本宫成为谨王妃,再以王妃的身份告发谨王,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如若太子有心帮衬,到时就将证据交给本宫,让本宫能一击而中,本宫便承东宫的情了。”
她用指甲轻轻刮过景迟那张易容过的脸,笑得乖戾,“姐姐的仇,本宫不能让给东宫,必须由本宫自己报,听明白了吗?太子殿下。”